冰冷的土炕,如同寒玉雕成的棺椁。林夜蜷缩在角落,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土墙,单薄的破被根本无法抵御那从骨缝里渗出的寒意。身体的每一寸都在无声地**,经脉里残留的暗伤如同烧红的铁丝,随着每一次心跳隐隐抽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沉闷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回响,带着尚未散尽的血腥气。
但他的意识,却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烙在手中那本冰冷的、散发着腐朽与不祥气息的残破册子上。
玄老最后那句“莫留痕迹”,如同无形的锁链,缠绕着他的心神。他不敢在藏书阁附近逗留,更不敢在返回杂役居所的路上翻开这册子。直到此刻,确认屋内无人,确认屋外只有呜咽的风声,他才敢将其拿出。
册子很小,很薄,放在掌心却沉甸甸的,带着一种诡异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深褐色。封面早已不知所踪,裸露的扉页边缘破碎不堪,如同被某种利齿啃噬过。
粗糙的麻线勉强维系着里面寥寥数页泛黄的纸片,纸片质地奇特,非帛非纸,更像是某种…风干的、处理过的兽皮?触手冰冷而坚韧。
林夜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了干涩的喉咙。他强压下身体的虚弱和灵魂深处传来的阵阵悸动,调动起刚刚恢复了一丝丝的、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的精神力,缓缓注入识海中的核心碎片。
【洞察】,开启!
灰白色的视野艰难地聚焦在手中的残破册页上。如同拨开层层迷雾,那扉页上模糊潦草的字迹,在【洞察】的解析下,逐渐变得清晰,每一个扭曲的笔画都仿佛沾染着凝固的污血和疯狂的呓语:
【…纪元之殇…非天灾…乃人祸!】
【…彼等窃取“源火”,妄图登神…】
【…虚空裂隙…非通道…乃疮疤!彼等以亿万生灵血肉为祭…星骸为引…强行撕裂界壁…】
【…引来了…“游荡者”…不祥…侵蚀…】
【…血肉畸变…灵魂湮灭…规则崩解…世界哀鸣…】
【…神?魔?皆成枯骨!唯余…疮痍…与…永恒之痛…】
“嘶——”
林夜猛地倒抽一口凉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激得他剧烈咳嗽起来,带着血丝的涎液溅落在冰冷的土炕上。他死死攥着那残破的册页,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轻响,仿佛要将这承载着恐怖真相的载体捏碎!
纪元之殇!不是天灾!是人祸!是贪婪引发的自毁!
窃取“源火”?登神?强行撕裂界壁?以亿万生灵血肉为祭?用坠落的星骸作为引子?
每一个字眼,都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凿开他前世认知的壁垒!前世,他以为“虚空监视者”是外来的灾祸,是诸天万界的公敌!可这残页上的记载…那毁灭了一个辉煌纪元的元凶,竟源自内部的贪婪与疯狂?!是那些妄图登临神座的“先驱者”,亲手撕裂了世界,引来了毁灭?!
亿万生灵…血肉为祭…星骸为引…
林夜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想到了黑风崖!那坠落的星骸!那残留的微弱同源波动!难道…那也是当年“人祸”留下的引子?是吸引“游荡者”的饵料?!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脊椎。这真相太过沉重,太过黑暗!玄老…他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把这个给他?是警告?是提醒?还是…一种更深的试探?试探他是否知晓内情?试探他是否…也带着某种“不祥”?
他强忍着翻江倒海的心绪,手指颤抖着,艰难地翻开了扉页之后那唯一还算完整的纸页。
这张纸页的破损更为严重,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破洞,边缘焦黑卷曲,仿佛被火焰舔舐过。剩下的部分,布满了更加扭曲、更加狂乱的线条和符号!
【洞察】视野中:
左半残存:一片扭曲、混乱、如同无数疯狂蠕动的血管和破碎眼球构成的抽象图案,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粘稠的污秽与精神污染气息!仅仅是【洞察】视野扫过,林夜就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拖入了一个充满尖叫和蠕动的深渊,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瞬间涌上!【警告:精神污染!】
右半残存:则截然不同!是无数极其精密、复杂、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和谐与稳固感的几何线条和符文阵列!这些线条流畅而冰冷,符文闪烁着微弱的、如同星辰般的银辉,彼此勾连,构成一个残缺不全、却依旧散发着强大镇压与封禁气息的阵图!阵图的核心位置,正是那个被烧穿的破洞!
破洞边缘焦痕: 残留着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的…【星纹兰】的气息?!如同一点冰冷的星火,试图修补那被暴力撕裂的阵图核心!
林夜的心脏狂跳起来!
这残缺的阵图!这截然对立的两种力量!这核心破洞边缘残留的星纹兰气息!
难道…这阵图是某种…封印?或者…是修补虚空裂隙、对抗“不祥侵蚀”的手段?!而星纹兰…竟然是其中一种关键材料?!
玄老!他给我的,不仅仅是警告!更是一个…线索?一个…可能的方向?!
就在林夜心神剧震,全部注意力都被这残页上的惊世秘密攫取之时——
“砰!!”
一声巨大的、粗暴的踹门声,如同炸雷般在死寂的杂役居所内猛然响起!
破旧单薄的木门被一股蛮横的力量狠狠踹开,重重地砸在旁边的土墙上,发出不堪重负的**,木屑簌簌落下!
刺眼的阳光和喧嚣的声浪瞬间涌了进来!
“赵铁柱!你个狗一样的东西给老子滚出来!!”
一个充满了怨毒、暴戾和疯狂意味的嘶吼声,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瞬间灌满了小小的房间!
王虎!
他堵在门口,逆着光,身影显得异常高大而狰狞!他身上的杂役服污秽不堪,沾满了泥泞和干涸的血迹,头发散乱,脸上横七竖八地布满了青紫的淤痕和一道尚未结痂的血口子,那是昨日在药园被林夜设计、最后被张和鞭打留下的耻辱印记!
但最骇人的是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布满了猩红的血丝,瞳孔深处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歇斯底里的怨毒和毁灭欲!如同被逼到绝境的疯狗!
他手中,赫然紧紧攥着一把沉重的、刃口闪烁着寒光的劈柴斧!粗糙的木柄被他握得咯吱作响!
“老子知道你在里面!滚出来!!” 王虎充血的眼睛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昏暗的屋内,瞬间就锁定了坐在通铺最里面、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有些呆滞的赵铁柱!
“今天!老子要剁了你这条只会摇尾巴的蠢狗!再把你那个阴险狡诈的主子林夜!一起剁碎了喂狼!!” 王虎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屈辱而扭曲变形,他如同失控的野兽,拖着沉重的劈柴斧,一步踏进屋内,斧刃拖过冰冷的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滋啦”声,溅起几点火星!浓重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寒,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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