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午餐吃的是家常面,张师傅做了四种浇头:番茄鸡蛋、香菇肉酱、雪菜笋丁、青椒土豆。
石明皇捧着碗肉酱面,忽然对石世峰说:“你小时候总抢我碗里的肉酱,现在倒学会给别人分了。”
石世峰往他碗里添了勺肉酱:“您现在爱吃笋丁的,我记着呢。”
石明皇挑了一筷子面,肉酱裹着面条滑进嘴里,忽然笑了:“那时候你才齐我腰高,端着小碗追在我身后,喊‘爸,分我一勺’,现在倒成了给全家分食的人。”
石世峰放下筷子,指尖蹭过碗沿的热气:“您忘了?有次您带回来的肉酱里掺了香菇,我不爱吃,您就把自己碗里的纯肉酱全拨给我,说‘咱爷俩换’。”
他舀起一勺笋丁肉酱,往石明皇碗里推了推,“现在知道您爱嚼脆的,特意让张师傅多剁了笋丁。”
石明皇看着碗里的笋丁,忽然咳嗽两声。石世峰赶紧递过茶杯,温水刚好没过杯底的枸杞:“慢点吃,锅里还温着,不够再盛。”
石明皇喝了口茶,眼角的皱纹里盛着笑意:“你啊,从小就这点好,别人的心思记得比自己的还牢。”
午后的阳光懒懒散散,石明皇在藤椅上打盹,张妈给他盖了块棉毯,毯角绣着个“安”字。
石世峰和石无痕在书房看方案,铅笔划过纸张的声音沙沙响,像和庭院里的蝉鸣在对答。
苏晴坐在回廊上画草图,笔尖蘸着新研的石绿,在宣纸上晕开一片湖色。
林燕青凑过来看,发间的珍珠蹭到她胳膊:“像极了后山的湖!”
苏晴笑着点头,忽然觉得这平淡的一天,藏着比任何盛宴都更绵长的滋味——
就像石世峰记得父亲爱吃笋丁,石无痕学着父亲做葱油面,就像杨晓婷藏着老颜料等她发现,林燕青的汉服披风绣着玉兰。
这些细碎的、重复的、带着烟火气的日常,才是日子最扎实的底色,在晨光里、在午后的风里,慢慢酿成了名为“家”的酒,醇厚得让人舍不得醒。
一点整的打卡声像根针,刺破了杨明远刚在面馆门口晒出的那点暖意。他踩着楼梯往上走,手里攥着没喝完的矿泉水,瓶身被掌心的汗浸得发潮——刚才在楼下买水时,陈姐的消息又追了过来:“财务报表我先看了,第三页那个数据对不上,你到了先查。”
推开办公室门,韩俊正对着电脑屏幕骂骂咧咧,见他进来,头也没抬地甩了句:“程总刚过来问你那白酒海报的‘老派骚气’想出来没,我说你吃饭去了,他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杨明远没接话,把矿泉水往桌上一放,瓶底的水珠洇湿了那份刚打印好的财务报表。他点开报表软件,指尖在数字间扫过,眼睛却有点发花——早上核对VI修改稿时盯了三个小时屏幕,现在看什么都像蒙着层雾。
“叮——”电脑右下角弹出程晓东的消息,附带一张截图,是某奢侈品广告的暗黑系风格:“就按这个感觉来,电竞馆海报要更野一点,下午五点前给我小稿。”
他深吸一口气,刚要打开设计软件,陈姐又端着一杯咖啡走过来,杯沿的奶泡都没刮匀:“明远,王哥那个客户的合同有点问题,对方说付款方式要改,你现在跟他对接下,我这边忙着做工资表。”
她把合同副本放在报表上,纸张边缘压皱了他刚标出来的错误数据。
杨明远拿起合同的手顿了顿,窗外的阳光正好斜斜照进来,落在他手腕上——那里有道浅浅的红痕,是上周加班时被文件夹边缘划的,现在还没消。
他看着桌上摊开的报表、合同、设计草稿,突然觉得这一方工位像个漩涡,而他手里的鼠标、笔、手机,都是往里拽他的绳子。
韩俊在旁边“啪”地合上笔记本:“我去抽烟,这破班是一分钟不想待了。”脚步声远了,杨明远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点开了设计软件的图标。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瞥见自己映在上面的脸,眼下的青黑比昨天又重了些。
几乎在同一时间,暮色刚漫过庭院的竹篱笆,厨房就飘起了糯米的甜香。张师傅正把蒸好的八宝饭扣在白瓷盘里,红枣、莲子、桂圆在糯米上拼出个“囍”字——石无痕早上偷偷跟他说,苏晴爱吃甜,想给她个惊喜。
石明皇坐在回廊的摇椅上,手里转着那串紫檀手串,看着石世峰给玉兰树浇水。水管里的水流得缓,像怕冲坏了刚冒头的新芽。
“明天让李经理去花木市场,”老爷子忽然开口,“挑几盆茉莉回来,晚晚说苏晴喜欢。”石世峰应着,把水管往旁边挪了挪,避开石无痕新种的那丛薄荷。
苏晴和杨晓婷在客厅拼 puzzle(拼图游戏),一千块的碎片摊了满桌,拼到的正好是片湖光山色。
“这里该放这片带芦苇的,”杨晓婷指着空缺处,苏晴刚把碎片对上,就听见林燕青喊:“吃八宝饭啦!”她跑过来时,发上还别着朵绢花,是下午拍照剩下的,粉嫩嫩的像朵小桃花。
八宝饭端上桌时,热气裹着蜜香漫开来。石无痕先给苏晴盛了小半碗:“张师傅放了桂花蜜,不太甜。”苏晴舀了勺,糯米黏在勺上,甜丝丝的暖从舌尖漫到心里。石明皇看着她笑:“我们家无痕,从小就知道疼人,小时候给我剥橘子,总把最甜的那一瓣留着。”
石无痕耳尖发红,往石世峰碗里也塞了勺:“爸也吃。”石世峰笑着接过去,忽然想起早上看的监控——石无痕凌晨三点还在厨房,跟着张师傅学蒸八宝饭,糯米泡了几遍、火候调几档,记了满满一页纸。
下午五点的夕阳刚漫过写字楼的玻璃幕墙,陈姐就在办公室里清了清嗓子:“今晚都加加班,手里的活儿别留过夜。”
她一边说一边翻着日程本,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格外清晰,“我这边财务报表弄完就能走,大概八点。”
话音刚落,韩俊“嚯”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鼠标线被带得在桌上绕了两圈。“又是加班?我这手里三个方案改了八遍了,客户跟个神经病似的!”
他嗓门扯得通红,指节敲得桌面咚咚响,“这破公司就不能招人吗?就我们这几个人,累死算谁的?”
老板程晓东从办公室走出来,手里还捏着个没吃完的三明治,面包渣掉在寸头上也没在意:“韩俊,少说两句,张总那单拿下了给大家发奖金。”
他瞥了眼韩俊的屏幕,上面的奶茶店海报被改得五颜六色,“你这版太花了,再往简约里调调,九点前给我终稿。”
韩俊猛地把鼠标摔在桌上,键盘都震得跳了跳:“九点?我现在就想走!”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坐了回去,手指在键盘上砸得噼里啪啦,像是在跟谁较劲。
杨明远盯着自己屏幕上的电竞馆海报,赛博朋克的霓虹色块堆得眼睛发疼。
旁边王哥叹了口气:“我这画册排版还差最后几页,估计得十点了。”
蔡琳珊小声接话:“我那个美妆线稿客户又要改色调,可能也得……”
话没说完就被韩俊的怒吼打断:“改改改!就知道改!这破图谁爱做谁做!”
晚上七点,办公室里飘起了外卖的香味。主管陈立珂捧着麻辣烫盒子,一边吸溜粉一边核报表,筷子尖沾着红油就往键盘上敲,屏幕上的数字都晕开了点橘色。“
你们赶紧点啊,我这吃完就差不多能走了。”她含着丸子嘟囔,眼镜片上蒙着层热气。
韩俊猛地把手机往桌上一拍,外卖软件的页面还停留在“麻辣香锅”选项上。“点个屁!”他嗓门带着火,指尖在设计稿上拖曳着色块,“这破方案不改完,吃啥都堵得慌!”
话刚落,肚子却“咕”地叫了一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响亮。
程晓东提着个塑料袋进来,里面是五份盖浇饭。“都别点了,我带了,”他把饭往韩俊桌上一放,宫保鸡丁的酱汁渗了点出来,“赶紧吃,吃完接着干。”
自己则坐在杨明远旁边,扒拉着饭看他的电竞馆海报,米粒粘在嘴角也没擦,“这里的霓虹色再调亮三度,对,就像你昨天喝的那款功能性饮料包装那样。”
杨明远左手扒着饭,右手握着鼠标调参数,米粒掉在键盘缝里都没空捡。宫保鸡丁的辣味呛得他咳了两声,才发现自己忘了喝水,喉咙干得发疼。
旁边蔡琳珊小口啃着汉堡,屏幕上的美妆线稿改得密密麻麻,番茄酱沾在指腹上,不小心蹭到了数位板,画出道歪歪扭扭的红线。
王哥的鱼香肉丝饭放在桌角,早就凉透了。他盯着画册排版,时不时拿起筷子夹口菜,眼睛却从没离开过屏幕,“这页的字体再小一号……”
话没说完,筷子上的胡萝卜掉在报表上,洇出个橙黄色的圆点。
韩俊最终还是打开了那份宫保鸡丁,却吃得跟打仗似的,扒两口饭就猛敲几下键盘,辣酱溅到设计图上的模特脸上,像道诡异的伤疤。
“客户刚说要加个二维码,”他把筷子往饭盒上一摔,声音发闷,“加呗!加死算求!”
陈姐收拾饭盒时,看了眼时间:“七点三十八,我差不多了。”她擦着手上的油星,“韩俊你的终稿别忘了九点前给程总,明远财务那边还有个报销明细,你抽空对一下。”
七点五十八分,陈姐已经收拾东西,路过杨明远工位时拍了拍他的肩:“我先走了,报表没问题了,你那几个设计稿盯紧点。”
她的高跟鞋声消失后,办公室里只剩下敲击键盘和鼠标的声音,偶尔夹杂着韩俊压抑的骂声。
杨明远“嗯”了一声,把最后一口饭扒进嘴里,才发现饭已经凉透了,胃里隐隐泛起熟悉的烧灼感。他摸出胃药,就着同事递来的半瓶矿泉水咽下去,药片在喉咙里卡了一下,像块没化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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