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国营药店,人相比于其他地方少了许多,走进来依旧弥漫着一股中药味。
柜台后面坐着的正是陈福济,正低着头,慢条斯理地翻着一本纸页发黄的中药书。
旁边放着一个算盘,几根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算盘珠子,发出噼啪声,这就是药店的坐堂兼抓药员。
看到来人是陆峰后,合上了书本,陈福济走了过来,笑了笑道。
“诶,小峰来了,这次又搞来什么珍贵药材了,我准给你高价回收。”
闻言,陆峰摆了摆手,客气道。
“这次还真没搞到啥药材,就是单纯开抓药的。”
“抓药?”他声音平板,没什么起伏。
“嗯,陈大夫,麻烦您给抓两副治寒腿,腰疼的方子。”陆峰客气答道。
陈福济推了推眼镜,慢吞吞地问。
“谁用,症状说具体点。”
闻言,他只好一一道来。
“一副给曾经的老猎户了,年轻时候山里寒气入骨,现在一到冷天腰腿就疼得厉害。”
“另一副给个老太太,年纪大了,腰腿没劲,走路都费劲,遇冷也疼。”陆峰尽量描述清楚。
“小同志,稍等片刻...”
说罢,陈福济低下头去翻他那本厚书,手指在发黄的书页上缓慢地划过,似乎在查找什么。
随后就拿起支毛笔,在巴掌大的毛边纸上,简略的写起来。
没一会,他写完两张大差不差的药方,他站起身,开始在身后那排丹红色的药柜前抓药。
他动作倒是很稳,打开一个个小抽屉,用铜秤仔细称量着各种草药,嘴里还无声地默念着分量。
各种药材被称出,分放在两张铺开的黄草纸上。
整个中药房一直很安静,只有他拨弄算盘的声音。
终于,两副药都抓好了,陈福济又核对了一遍药方,这才用黄草纸熟练地将药包成两个方方正正的形状,用细麻绳捆好。
“这两个就是了,治疗老人腰疼腿疼这种药材最有效。”
“一副一块二,两副两块四,”陈福济把药包推过来,报出价钱,手指又在算盘上拨拉了几下确认。
陆峰数出钱递过去,陈福济收了钱,打开钱匣子放好。
“按量早晚各一次,忌生冷。”他言简意赅地交代完,便又去翻弄那本黄皮书。
陆峰拿起两幅中药,心里踏实了些。希望这药,能让王拴虎和大运奶奶的冬天好过一点。
他拎着药,刚要转身出了药店。
门外却突然冲进来了两个人,来者不善的样子。
满脸横肉的中年汉子,手里提着个破布包,猛地冲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穿着花棉袄,头发有些蓬乱的妇人。
那汉子二话不说,冲到柜台前,把破布包狠狠往陈福济面前的柜台上一扔。
砰,一声闷响,布包散开,里面散出大堆黑乎乎,散发着刺鼻味的药渣。
“陈福济,你个黑心肝的庸医,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就是你给俺爹开的药。”
汉子指着那堆药渣,唾沫星子都要喷到陈福济脸上。
“俺爹吃了你这药,才两天,就两天啊,人就不行了。”
“昨天夜里就咽气了,你赔俺爹的命来。”
旁边的妇人立刻配合地嚎啕大哭起来,拍着大腿,声音凄惨。
“爹,你死得好冤啊,他们就是为了钱,什么狗屁中医,就是害人命的骗子。大家快来看看啊,这药铺害死人啦。”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哭喊,打破了药店的宁静。
陈福济被这阵仗弄得愣住了,站起身看着柜台上一片药渣和哭天抢地的两人,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嘴唇哆嗦着,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他行医抓药几十年,讲究的就是个严谨本分,从未想过会摊上医死人的罪名。
陆峰的脚步也顿住了,眉头紧紧锁起,陈福济的医德和用药谨慎,在附近医品也极好。
为了钱草菅人命?陆峰一万个不信,他手里还拎着陈福济刚给抓的药呢。
必须得把这件事弄得清楚,随后将手中的药包放在门口,转过身,目光扫过那对哭闹的男女和柜台上的药渣。
这事儿透着蹊跷。
那汉子看陈福济不说话,更是来劲,指着他的鼻子继续骂道。
“没话说了,心虚了吧,告诉你,这事儿没完,必须赔俺爹的命钱,不然没你好果子吃。”
妇人哭得更大声,边哭边喊。
“对,就得赔钱,没有五百块,这事儿不算完,俺爹不能白死啊。”
五百块。
陆峰心里冷笑一声,这胃口可真不小。
陈福济终于缓过神来,气得浑身发抖,看着药渣,声音发颤。
“你...你们血口喷人,我行医几十年,开的药都是对症下药,剂量也绝不会有错。
“我开的方子呢,药渣在这里,你们有没有瞎吃别的药。”
“方子?你开的毒药害得俺爹没了,谁还留着那晦气玩意儿。”汉子眼神闪烁了一下,梗着脖子强辩道。
“药渣在这里,就是证据,就是你药铺的药材有问题,人就没了,不是你的问题还能是谁的问题?”
此话一出,周围买药的人都愣住了,惶恐不安的小声嘀咕道。
“不可能,陈医生怎么会草菅人命...”
“没听清吗,他爹都死了,谁会拿这种事情造假...”
“咋办啊,咋办啊,我这药给我老伴买的,不能出事吧...”
陆峰听着,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他往前走了两步,靠近柜台,目光落在那堆黑乎乎的药渣上,刺鼻的焦糊味里,除了常见的草药味道,似乎还夹杂着些熟悉的腥苦?
他蹲下身,凑近那堆药渣,不顾那股难闻的气味,用手指小心地拨弄了几下。
他大概认得几味药材,这些煮过的形态虽然变了,但大致轮廓还能辨认。
但他很快发现,在几片煮烂的药材旁边,混杂着边缘焦黑质的碎片。
他捻起一小片,凑到鼻子下仔细闻了闻。
那股腥苦味更明显了,而且,这草药的样子他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
那是上一世师傅告诉自己的,山里一种剧毒的草药。
乌头!
这下就明白了,陆峰豁然抬头,随即看向那个汉子,声音不大,冷冷道。
“这位大哥,你说你爹是吃了陈大夫的药才没的?”
“废话,不是他是谁。”汉子被陆峰看得心里有点发毛,但依旧嘴硬。
“那请问,陈大夫给你爹开的方子里,有没有这味药?”
陆峰将手中那片焦黑的碎片举了起来,在汉子眼前晃了晃。
“这玩意儿叫草乌头,毒性极强,只要指甲盖那么一点,就能毒死一头牛。”
“需要极其严格的炮制,才能勉强去其毒性,而且用量极其严格,稍有不慎,就会出人命。”
“我觉得陈医生不会开给濒死的老人用,就算开了,也一定是严格炮制过的,你告诉我,这药渣里的草乌头,是哪里来的?”说罢,又看向了陈福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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