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霓虹无声闪烁，将城市分割成明暗交织的碎片，投射在童年沉默的侧脸上。
马里昂最后那句“狗娘养的大生意”和陈渔摊开的冰冷数据，如同两股强劲的洋流，在他脑海中碰撞、回旋，最终绞合成一股带着毁灭性力量的漩涡。
那套“童纳鲨斯”的梦幻蓝图，此刻在萨维尔口中听起来是何等的荒谬！
化学反应？ 那是德安东尼耗尽心血，是他们所有人用汗水和无数次默契跑位浇筑成的钻石！拆了马里昂，就等于抽掉了这块钻石的核心棱面！
速度与空间？ 奥尼尔沉重的巨躯，缓慢的移动，甚至他那需要持球低位单打的习惯…就像一个锈迹斑斑的铅球，要如何嵌入他们这台精密运转的跑轰引擎？
阿玛雷满血复活？ 那不仅仅是萨维尔一厢情愿的赌博，更是对这位为了冠军倾尽所有、最终倒在手术台上的兄弟最大的嘲弄！用一颗不知能否引爆的“炸弹”，替代一颗刚刚证明了自己的“钻石”？
最让童年感到刺骨寒意的是那份“理所当然”。
萨维尔理所当然地认为可以牺牲马里昂，仿佛那只是账本上划掉的一个数字。
科尔理所当然地执行交易，将篮球层面的适配性问题轻描淡写地带过。
奇克更是理所当然地将球员视作冷冰冰的“可剥离资产”。
而他童年的顶薪，在被签下的瞬间，竟也理所当然地成了管理层逻辑闭环中的最后一块冰冷拼图——
价值足够高，值得“保留骨架”；代价足够大，必须“拆除冗余”。
这逻辑无懈可击，冰冷刺骨。
它无关对错，甚至无关篮球本身。
它是纯粹的“生意”。
套房的寂静被陈渔低沉的手机震动打破。
她迅速拿起，瞥了一眼屏幕，接通。
“陈小姐，”电话那头是比尔-达菲的声音，即使在听筒里也清晰可辨那份冷静的穿透力，“交易官宣了。马里昂、班克斯换奥尼尔，太阳附带送出2008年次轮和2010年无保护首轮签补偿。”
短暂的停顿，仿佛在计算那点微不足道的损失，“菲尼克斯媒体炸了锅。球迷在总部外挂上了肖恩的海报。风暴开始了。”
陈渔没有说话，只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却紧紧锁在窗边那个凝立的身影上。
“童年情绪如何？”达菲问得直接。
没有马里昂般的安慰措辞，这是冷静的代理人第一时间对核心资产的评估。
陈渔看着童年攥紧的双拳，那微不可察的、因过度用力而颤抖的肩背线条，低声道：“不太好。”
“意料之中。”
达菲的声音毫无波澜，“告诉他，愤怒和无力感是正常的。但真正的球星，从不被情绪淹没太久。选择的机会，永远在强者手中。”
“机会？”陈渔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联盟不止菲尼克斯一地。”
达菲的声音带着一种笃定的暗示，“世界很大，顶级球星的选择权从未被真正剥夺。大卫-斯特恩，”
他顿了顿，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强大的分量，“那位掌舵者一向欣赏能将NBA影响力推向新高峰的组合与故事。纽约？他们求贤若渴。姚铭需要一个能真正改变格局的搭档。那里……也许有另一种颜色的天空？”
陈渔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纽约！姚铭！那个在更衣室被“姚明门”电话串联过的、属于顶级球星之间心照不宣的战场！
达菲没有再多说。
“让他冷静下来后，我们需要尽快敲定与太阳的续约细节。合同在手，主动权才能在握。无论选择哪片天空。”
电话挂断。
“无论选择哪片天空……” 比尔-达菲冷静的魔咒在陈渔心头缭绕。
她看向童年，他依旧面向窗外，像一尊凝固的雕像，但某种酝酿已久的、冰封的情绪，似乎在那句话之后，开始从内部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纹。
窗外的霓虹突然被一阵强烈的闪电撕裂，紧接着滚雷炸响！
酝酿已久的大雨终于落下，瓢泼的雨点狠狠砸在玻璃幕墙上，发出沉闷又密集的轰响，仿佛天空都在为这橘红色王座的倾塌而悲鸣。
在那震耳欲聋的雷声伴奏下，童年动了。
他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种陈渔从未见过的、深潭死水般的平静。
但这平静下涌动的，绝不是屈服的认命，而是风暴前令人心悸的绝对冰封。
他的目光，落在了沙发上搭着的那件参加婚宴前换下的便服外套上。
外套之下，露出了一角被精心折叠的、熟悉的橙色布料——那是他离开菲尼克斯时，随手塞进行李的太阳训练短袖衫。
童年的脚步很稳，一步步走过去。
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了那冰凉的、印有太阳队标的柔软布料。
没有任何犹豫。
双手抓住短袖衫的两侧，猛地向外一扯！
“刺啦——！”
清脆的撕裂声在雷雨声中异常响亮刺耳！
代表菲尼克斯太阳的橙色火焰队标，被蛮力硬生生从胸口中央撕成了两半！
那撕裂的轨迹是如此干脆、决绝，像是斩断某种无形锁链的最后断响！
童年垂眸，平静地看着手中这变成两片废布的训练衫。
然后，手指松开。
两片撕裂的橙色，如同被宣告死亡的蝴蝶断翼，轻飘飘地、无声地跌落在他脚下的波斯地毯上。
窗外电闪雷鸣，豪雨如注。
套房里，唯余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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