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县令停顿了一下，又道：“我已经派人去周边村镇筹措粮食，但道路被封锁，运输困难重重。疫情当前，各地都在自保，粮食调配并不顺利。”
舒纭皱起眉头：“这样下去，百姓的日子会越来越艰难。”
章县令点了点头，“我已经向邻县发去求援信，请求他们支援一些粮食。同时，我会安排人手清理城内的粮仓，看看是否还有余粮可以调配。另外，我会张贴告示，号召城中的富户和商户捐、借出一些粮食。”
舒纭微微点头：“当下，也只能如此了。”
但她心中清楚，县城里能筹集到的粮食，也支撑不了多久。关键还是要尽快除掉这瘟疫。她看了看周围的人，对章大人说道：“大人，我有一些防疫细则要与您商议，还请移步县衙。”
“嗯，走吧。”章县令应了一声，与舒纭一同返回县衙。
回到县衙，舒纭说道：“大人，为了更好地隔绝瘟疫的传染，我建议将整个县城划分为白、红、蓝、灰四个区域。每个区域的百姓都需佩戴对应颜色的布条，只能在所属区域内活动，不得跨区。并且各区域分设隔离区，配备大夫。”
章县令沉思片刻，点头道：“此法可行。分区管理可以有效减少人员流动，降低传染风险。”
舒纭又道：“大人，分区管理只是第一步。据我在古溪村和附近几个村子医治病人的情况来看，他们大多对于隔离和每日消毒打扫家里是排斥的。所以大人需要派人每日检查。”
“但县城太大，就算是分了四个区也还是很大。那么可以把每区再分为一条条的街，每条街各派两到三人，每天检查一次。还要每区驻扎两到三名大夫，每日每户查完就在门上写个‘查’字，如有瘟疫就写‘疫’字，以示区别。”
章县令听后，立刻点头：“好，这法子细致入微，能有效防止瘟疫扩散。”
“只是……”章大人叹气道，“我这衙门里胥吏、捕快，也就四十多人，实在是人手不够啊。”
平乐县始终不是大县，若是大县，一个衙门最多可以有三百人呢。而舒纭提出的每条建议，哪一条不需要人呢？既然衙门缺人，那只能请些“志愿者”了。
舒纭问道：“那敢问大人，这两天招募到的百姓有多少人了？”
提起这个，章大人又是一阵头疼：“目前为止，不过二十人。”
舒纭听章县令提起过，平乐县人口平均为一万五左右。如今愿意做“志愿者”的，连千分之二都不到。难怪章县令如此头疼。毕竟是冒着生命风险的事，是个人都会有犹豫的，因此需要重赏。
站在一旁的陈县丞倒是和舒纭想法一致。他道：“大人，会丧命的事，普通奖赏肯定是打动不了人心的，不如重重地赏。”
章县令无奈地摇头：“我何尝不愿重赏，但咱们手上吃紧啊。设了隔离区，又禁止百姓出门，整个县的吃喝都落在了衙门上。从富户们手上筹集的银两撑不了多久。”
章县令沉思良久，拿起桌上的笔，在白纸上书写。
陈县丞见状，问道：“大人，你这是？”
“罢了罢了，想来邻县情况也不客观，我便直接给知府去信求援吧。”
他或许会被知府斥责，官帽也可能丢掉，但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救百姓要紧啊。
舒纭见他奋笔疾书，忽的想到一件事，忙道：“大人等等，还有一件颇为严重的事。”
章县令手一顿，抬头问道：“何事？”
舒纭忽的跪在地上，“民女有罪。得了瘟疫死去的人，若是不及时烧毁尸体，其疫病还是会飘在空气中传给人，所以我自作主张将李村的死去的人全部进行了火葬。”
“什么！”章县令吃惊，“你难道不晓得烧尸体是触犯律法的吗？”
舒纭抬起头，眼神坚定：“大人，我知道这不合律法，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瘟疫继续蔓延。李村的百姓已经死了那么多，若不及时处理尸体，瘟疫会夺走更多无辜的生命。”
章县令的脸色变得复杂。
他深知舒纭的用心良苦，但在律法面前，火葬确实被视为违背礼教和犯罪行为。
《大禹律》明确规定，焚烧尸体者将受到杖责八十，流放千里的惩罚。
“你可知，若此事被上报，你我皆难逃罪责。”章县令沉声说道。
舒纭低下头：“大人，我愿独自承担一切后果。只要能救下更多的人，我无怨无悔。”
舒纭何尝不知，可她感认就感当，并且她晓得禹王是明君，若他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绝不会罚的如此重。
章县令沉默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起来吧，虽有罪，但也是一片好心。如今当务之急，是控制住瘟疫，减少百姓的伤亡。我会尽力为你遮掩，但你也要做好应对一切后果的准备。”
舒纭站起身来，有些难以开口，“大人，不是但我一个人应对做好一切后果的准备。还有你。”
“嗯？你这是何意，难不成还想拖本官下水？”章县令眼中带了一丝怒意。
舒纭点头，“没错，大人您是推脱不了的。”
平乐县每日都有人死，而这些尸体无处安放，就算是运出城去，也不知道哪块地可以容纳这么多尸体，并且还有传染人的风险。
章县令靠在椅背上，明白了舒纭的意思。
“你是说，城中尸体全部都要焚烧。”
舒纭点头，“没错。”
但是最可怕不是事后来自朝廷的追责，而是百姓根本就接受不了火葬，甚至再次暴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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