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村口,他就见自家媳妇和孩子们正从山那边往回走。他们的身边还跟着十几个扛着家伙什儿的村民。
村民们看见他,立刻围了上来,为首的正是村里的里正。
“云金宝!你还有脸回来?“里正怒目圆视,手里的拐杖重重杵在地上,“你爹被你气得吐血而亡,你娘也病倒在床,你倒好,跑了?你还是不是人?“
云金宝闻言脸色煞白,“什么?我爹死了?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什么不可能,你将家里最后一点银钱全都拿走了,你爹气急攻心,直接就没了!你怎么还有脸回来?”
“就是,像你这种畜生,败家玩意,就应该天打雷劈!”
云金宝踉跄着后退两步,脸色惨白如纸。他颤抖着嘴唇,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钱里正冷哼一声:“你若是还有良心,上山给你爹烧一炷香吧!”
钱里正说完,摇了摇头,带着村民们往村子里走。
云金宝的媳妇孙氏则直接扑到了云金宝的身边,拼命的抽打云金宝。
“你怎么可以赌博!你怎么可以将家里最后的一点银子偷走?你让我们今后怎么活啊!”
云金宝呆立在原地,任由孙氏的拳头雨点般落在身上。
他的目光越过痛哭的妻子,看向不远处麒麟山。
他缓缓的朝着山上走去,无论如何,临走之前,他得上山和他爹聊几句。
云金宝拖着沉重的步伐往麒麟山上走,脚下的山路仿佛有千斤重。
每走一步,耳边都回荡着村民们愤怒的指责声,还有妻子撕心裂肺的哭喊。
山风呜咽,卷起几片枯叶。
半山腰上,有一片槐树村的坟地,村里世世代代的先人都安葬在这里。
云金宝跌跌撞撞地来到一座新坟前,黄土还未干透,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只用一块木板草草写着“云有才“三个字。
云金宝颤抖着跪在父亲坟前,粗糙的手指抚过那块歪斜的木牌。
山风呜咽,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他沾满尘土的衣襟上。
“爹......“他嗓子哑得不成样子,“儿子...儿子真的尽力了......“
手指深深抠进坟前的黄土里,云金宝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地上:
“您和爷奶总说,咱家就指望着我光宗耀祖!
可我……我背那些文章,背得脑袋都要炸了,还是记不住!“
“小的时候我曾偷偷对您说,我不想读书了,二伯家的三弟比我更有读书的天分,我愿意把读书的名额让给云晏安。
可是您却大骂我没出息,还用竹条子将我揍了一顿。”
云金宝的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颤抖着解开衣襟,露出背上几道陈年的疤痕。
“爹您看...这就是您当年打的……每一道我都记得!“
“那些……都是我说我不想读书时,爹您揍得!”
他粗糙的手指抚过那些凸起的伤痕,山风突然变得猛烈,吹得坟前的纸灰打着转儿飞起。
云金宝仰起头,任泪水被风吹干:
“您知道吗?每次看到晏安弟弟在县学里受表扬,我既羡慕又嫉妒。
他天生就是读书的料子!
而我……我连《三字经》都要背几个月......“
“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总是以爱之名拼命压着不想读书的我读书?”
云金宝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肉里,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坟前的黄土上。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爹...您还记得我十岁那年吗?我跪在祠堂背《论语》,背错一个字就要挨一戒尺...那天我手心肿得握不住筷子,您却说我娇气...“
“十五岁县试落榜,您让我在祖宗牌位前跪了三天三夜……膝盖上的疤到现在还在……“
他颤抖着掀起裤腿,露出狰狞的疤痕,
“可您知道吗?那三天里,我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是就这么死了该多好……“
“可是后来我发现了一个好方法,我假装努力读书,编造在学堂里夫子总夸我的谎言,你们就不会打我了。
不止不会挨打了,我还可以不干活,吃好的,穿好的,家里的一切资源全都向我倾斜。
于是,我渐渐学会了说谎,学会了演戏。“
云金宝苦笑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墓碑上的刻痕,
“我可以在书房装模作样到三更半夜,其实是在偷看话本;
我能在祠堂跪着背书时,把《论语》藏在《春宫图》里...”
“爹!要不是爷奶的偏心眼,要不是您的爱慕虚荣,儿子本可以做个好人的!
儿子变成现在的这个模样,不是您一点一点逼出来的吗?”
“所以,您不能怪我气死您对不对?这一切都怪您自己啊!”
云金宝的声音突然拔高,在山间回荡着,惊起几只栖息的乌鸦。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死死盯着那块简陋的墓碑。
“要不是当初您仗着爷奶的宠爱,将读书的机会留给最没有读书天分的我,而是给了云晏安!
云家恐怕早就飞黄腾达了。”
“二伯为人正派,他生出来的四个儿女也全都是正派之人,云晏安要是做了大官,他不会不顾着咱们大房的!”
“所以爹,真正败家的不是我!
是您啊!是您的鼠目寸光害得云家败落啊!”
云金宝歇斯底里地吼完最后一句话,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坟前。
山风卷着枯叶在他身边打转,仿佛在回应他疯狂的控诉。
他站起身来,朝着山下走去。
另一边,云家人吃完饭,就带着孩子们去了麒麟布庄。
给云家人每家都做了两身秋装和两身冬装。用的都是最好的料子和最新的款式。
“哎哟,这布竟然要二十两银子一匹?太贵了吧?”云老太摸着光滑的缎面,心疼得直咂嘴。
苏茉莉笑着挽住婆婆的胳膊:“娘,您辛苦了大半辈子,也该享享福了。
这料子穿着舒服,咱们挑不同的花色全家都做几身。”
秦掌柜见苏茉莉来了,连忙殷勤地迎上来:“苏娘子好眼力!这是刚从江南运来的新料子,整个麒麟县就我们店有。
穿在身上又舒服,又显富贵!”
孩子们兴奋地围着布料打转,云溪踮着脚尖摸着一匹粉色绣花的料子,眼睛亮晶晶的:
“阿奶,这个好看!”
云老太看着孙女期待的眼神,终于松了口:
“行吧,那就给孩子们和你们年轻人每人做两身秋装,两身冬装。
我这个老婆子就不要这么好的了,一个庄稼人穿那么好的衣裳干啥哟!”
云老太虽然也喜欢这料子,但是一辈子节俭惯了,实在舍不得给自己花这么多钱。
苏茉莉却笑着摇头,轻轻拍了拍云老太的手:“娘,您这话可不对。咱们家现在日子好过了,您也该穿些好的。
再说了,咱家现在不仅是皇商了,您三儿现在已经是千户,大孙子是百户。
这按照大夏官级来说,一个是五品,一个是六品,官级都比咱们麒麟县的县太爷还大。
这旁的人叫您一声老夫人也不为过!”
“娘,您的身份今非昔比了,要学会享福!”
云老太被苏茉莉这番话震住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粗糙的双手,一时竟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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