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顺利的脚步停了。
他转过身，重新蹲下。
脸几乎要贴上罗驼那张沾满血污和尘土的脸。
“姓徐的？”
“对！”
罗驼眼里迸出求生的光。
唾沫星子都快溅到陈顺利脸上，
“唐有余就是他养在山里的一条狗！“
“专门替他收刮好东西，“
“特别是那些稀罕的药材和年份久的野物。”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更低了。
“唐有余自己偷偷卖货，坏了徐老板的规矩，又填不上窟窿，这才跑的！”
陈顺利没什么表情，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一下，又一下。
他想起了那个在省城见过一面的范代表，想起了那个所谓的“私厨大佬”。
线，连上了。
原来从一开始，就有人在背后盯着青杠山这块肉。
唐有余只是个摆在台面上的卒子，自己把他掀了，后头真正下棋的人自然要露头。
“行了。”
陈顺利站了起来，不再看罗驼，而是转向了赵铁柱。
“铁柱，去队里把那十个下手最黑的兄弟都叫上，带足了绳子和开山刀。”
“现在就去？”
赵铁柱一愣，眼睛里却冒着光。
“现在。”
他又看向李刚，
“你，去把咱们山货站那面新做的旗子拿过来。”
李刚也懵，但没多问，应了一声就拔腿往院子跑，嘴里还嘀咕：
“拿旗子干啥，去拜山头啊？”
陈顺利最后才把视线落回罗驼身上。
“你，还有你们几个，起来。”
他的声音很平淡，却让罗驼等人一个哆嗦，
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站都站不稳。
“带路，去你们西石山。”
“什……什么？”罗驼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带我们去你的老巢。”
陈顺利的语气不容置喙，
“我的人，今天就要进驻。“
“你的地，今天就要插旗。从今往后，那里的规矩，我来定。”
半小时后，一支二十多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开出了青杠村。
前头是罗驼和七个垂头丧气的西石山猎人，跟被押解的犯人没两样。
中间是陈顺利，他空着手，不紧不慢地走着，像是在自家地里溜达。
后头，是赵铁柱和李刚领着的十几个青杠村的精壮汉子，个个手持棍棒刀具，走起路来虎虎
生风。
李刚把那面卷起来的白布旗扛在肩上，走得特别起劲，好像自己是戏文里的大将军。
这一幕，让留在村里的老少爷们都看傻了。
“这是要去干啥？真要把西石山给占了？”
“我的乖乖，顺子这是……这是真要把天捅个窟窿啊！”
西石山离青杠村不远，翻过两个山头就到。
这里的村子比青杠村还要破败，土坯墙上满是裂缝。
村道上混着鸡屎和烂泥，空气里飘着一股子穷酸和霉味。
村里的妇孺老人看见罗驼领着这么一帮凶神恶煞的人回来。
吓得纷纷躲进了屋里，只敢从门缝里偷偷往外看，眼神里全是惊恐。
罗驼领着陈顺利，一直走到村子后头一片小小的、用石头垒起来的坝子前。
那里就是西石山猎帮平日里聚啸的地方。
“陈老板，就……就是这儿了。”
罗驼的声音发虚。
陈顺利没理他，只是扫视了一圈。
然后在一个高处的石墩上站定。
“铁柱，喊人。”
“好嘞！”
赵铁柱扯开嗓子就吼，
“所有西石山的男人，都给老子滚出来！”
声音在山谷里回荡，带着一股蛮横。
不一会儿，陆陆续续从各个破屋里钻出来二十多个男人。
他们大多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手里拿着锄头、柴刀，一脸警惕又畏惧地看着这帮不速
之客。
“从今天起，西石山猎帮，解散。”
陈顺利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朵里。
“你们的地，你们的人，全部并入我青杠山联盟。”
“以前唐有余定的那些狗屁规矩，全部作废。”
“现在，我给你们立三条新规矩。”
他竖起一根手指。
“第一，“
“所有猎物，统一上交，由我的人登记、估价。谁敢私藏，我剁了他的手。”
人群一阵骚动，几个汉子握紧了手里的柴刀，但看看赵铁柱他们手里的开山刀，又不敢动。
“第二，”
“所有猎场，重新划分。哪片能打，哪片得养，我说了算。”
“谁敢偷着进禁区，我打断他的腿。”
他伸出第三根手指，声音冷得不带一丝人气。
“第三，”
“你们所有人，都得听我青杠山猎队各组组长的调遣。”
“让你们往东，不准往西。有不服的，现在站出来。”
整个坝子死一般寂静。
这些规矩，比唐有余在的时候还要霸道，还要不讲理。
可看着陈顺利身后那十几个如狼似虎的汉子，看着罗驼那帮人灰败的脸色，没人敢动弹
一下。
陈顺
利转头看向李刚。
“李刚，挂旗。”
李刚早就等不及了，应了一声，快步跑到坝子口一根最高的木杆子前，三两下就爬了上去。
他解开绳子，将那面卷着的白布旗猛地展开。
哗——
旗子迎风招展，上面没有龙飞凤舞的图案，只有用黑墨写的四个大字：青山联盟。
字迹普通，甚至有些歪扭，可是在这破败的西石山村里，却显得格外刺眼，带着一股不容置
喙的蛮横。
“从这面旗子立起来开始，”陈顺利的声音在每个人头顶响起，“你们的命，就不再是你们自
己的。”
“是我的。”
他从石墩上跳下来，走到罗驼面前。
“那个姓徐的，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一个字都别漏。”
夜里，陈顺利回了青杠村。
他家新房的地基边上，李刚和赵铁柱正蹲在那儿抽着烟。
“顺哥，你回来了。”
赵铁柱看见他，赶紧把烟头掐了，脸上是一种混杂着兴奋和后怕的神情。
“真把西石山给收了……我到现在还跟做梦似的。”
“这不是梦。”陈顺利在他俩中间坐下，“这只是开始。”
李刚把白天没想明白的问题问了出来，，
“顺哥，你把他们的人打散，只给两成分成，这不等于逼着他们反吗？“
“万一他们在山里使坏……”
“他们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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