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医院的走廊,深夜里空旷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解放卡车开得像要散架,一个甩尾停在门口,轮胎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尖叫。
车还没停稳,陈顺利已经抱着苏晴冲了下来。
他左肩的伤口早就崩裂、血迅速渗出绷带、染红了一大片棉衣,他却像感觉不到痛。
苏晴在他怀里,疼得蜷成一团、脸色白得像张薄纸。
“医生!救人——!”
陈顺利一脚踹开急诊室的门,声音沙哑得吓人。
一个戴着眼镜的老医生被他这副浑身是血的模样吓了一跳,赶紧起身。
“怎么回事?放床上,快!”
陈顺利小心翼翼地把苏晴放在病床上,那动作、与他满身的煞气截然相反。
“她肚子疼。”
陈顺利面向医生,像一头护崽的狼,
“治好她。”
老医生被他看得后背发毛,但还是戴上听诊器,开始检查。
“什么时候开始疼的?晚饭吃了什么?”
“不知道。”陈顺利的回答简单粗暴,“让你治,你就治。”
旁边的小护士看不下去了。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不问清楚病情怎么治?你是医生还是我们是医生?”
陈顺利冷冷扫过去,小护士后面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出声。
老医生检查了一番,又问了苏晴几个问题,眉头却渐渐舒展开了。
他取下听诊器,看了看陈顺利,又看了看床上紧张的苏晴,表情有点古怪。
“不是什么大毛病。”
“那她为什么疼成这样?”陈顺利往前逼近一步。
“小伙子,你别紧张。”老医生推了推眼镜,“你媳妇这不是病,是有了。”
“有什么了?”赵铁柱在门口探着脑袋,没听明白。
“怀孕了。”
老医生一字一顿,
“俩多月了。刚才腹痛,可能是动了胎气。“
”我给她开点安胎药,回去躺着静养,别再这么折腾了。”
怀孕。
这两个字,像两颗钉子,钉进了陈顺利的脑子里。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
怀里还残留着苏晴身体的温度和重量,鼻尖是她头发上淡淡的皂角味,眼前是她苍白但已经不再痛苦的脸。
他看向她的肚子,那个平坦的地方,现在有了……他的孩子?
苏晴也懵了,她下意识地把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那里面的动静,让她感觉既陌生又恐慌。
她看向陈顺利,这个买下她的男人,这个护着她的男人,现在,她要给他生一个孩子了。
她不再只是鸿运酒楼的账房,不再只是他买来的一个女人。
走廊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赵铁柱张着嘴,半天没合上,最后“嘿嘿”傻笑起来,挠着头跑出去报信了。
陈顺利缓缓走到床边,伸出他那只完好的右手,覆在苏晴放在小腹的手上。
他的手掌粗糙、温热,带着一股让人心安的力量。
“我的。”
他只说了这两个字。
苏晴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
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委屈。
那是一种混着酸楚、茫然和一丝丝喜悦的情绪,冲垮了她一直紧绷着的那道防线。
第二天,鸿运酒楼后院的山货站,挤满了人。
几十个来自青杠山附近村子的汉子,把不大的院子塞得满满当当。
他们都是听说了陈顺利的事,想来投奔的。
有的是猎户,有的是采药人,更多的是家里地少、吃不饱饭的穷苦村民。
陈顺利的左臂重新换了药,用更厚的夹板固定住,吊在胸前。
他就这么站在院子中央,苏晴搬了张椅子,让他坐,他没坐。
“我知道大伙儿来,是信得过我陈顺利。”他扫过每一个人,“跟着我,有饭吃,有钱拿,这是我之前答应的。”
人群一阵骚动,脸上都带着期盼。
“但是,我陈顺利的胳膊废了。”他举起自己吊着的左臂,毫不避讳,“以后再进山打狼,怕是没那个本事了。”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一些人脸上的兴奋褪去,换上了疑虑和观望。
“一个人的拳头,再硬,也有打不动的一天。”陈顺利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但我陈顺利,不止有拳头。”
他看向站在一旁的苏晴。
苏晴站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本新账册。
“从今天起,山货站正式立账。所有送来的山货,按品相、按斤两,当场结清,绝不拖欠。这是规矩。”
“另外,”陈顺利接上话,“我一个人,管不了这么大的摊子。得有个人帮我盯着。”
他的视线在人群里巡视,最后,落在一个缩在角落,踮着脚想看又不敢上前的瘸腿男人身上。
李瘸子。
村里最穷、最老实,也最受人欺负的一个。
“李瘸子,你出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窃窃私语声四起。
李瘸子自己也懵了,他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相信。
“顺……顺哥,你叫我?”
“对,就是你。”陈顺利朝他招手,“以后,山货站的日常采买、入库,你来管。”
这话一出,院子里直接炸了锅。
“顺哥!不能让李瘸子管啊!他连自家那二分地都种不明白!”
“是啊,他老实得跟个闷葫芦一样,会被人骗光的!”
陈顺利没理会众人的议论,他等李瘸子一瘸一拐地走到面前,把一份早就写好的契书递给他。
“我陈顺利,占山货站八成股。”他扬高了声音,压下所有的嘈杂,“剩下的两成,一成,给你李瘸子。”
李瘸子手一抖,那份契书差点掉在地上。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剩下的一成,”陈顺利再次扫过全场,“分给所有愿意跟着我干的青杠山兄弟。年底,按人头分红。”
死寂。
院子里落针可闻。
分红?
他们这些泥腿子,给老板干活,还能分红?
这可是连国营厂工人都没的待遇!
“顺哥……这……这是真的?”一个胆大的汉子颤声问道。
“我陈顺利说话,什么时候有假的?”
陈顺利把另一份契书拍在桌上,
“契书在这儿,谁愿意干,现在就上来按手印。“
”丑话说在前头,拿了分红,就是自己人。“
”以后山货站出了事,谁敢在背后捅刀子,坏大家的饭碗,别怪我陈顺利手黑。”
短暂的寂静后,人群彻底沸腾了!
“我干!我按!”
“顺哥!我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
汉子们争先恐后地涌上来,抢着在契书上按红手印,那场面,比过年抢肉还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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