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咒谁？”
大娘苦笑，“同志，菜梗能腌咸菜，炒着吃也香……”
“腌咸菜？”男人扯起片菜帮甩在大娘身上，“你当老子是要饭的？就你这菜梗，喂猪都得先剁三刀！”
围观的卖糖油饼大嫂往这边探了探身子，铁锅里的油泡 滋啦炸开，又赶紧缩回摊位扯下围裙擦手。
其余卖菜的，不知是因为跟大娘是竞争关系，还是别的，竟都不开口。
只有来买菜的一个戴老花镜的大爷出声，“同志，这大热天的.种菜不容易，再说买菜本来就是都买走，哪有挑肥拣瘦——”
话没说完就被男人一声吼顶回去：“老东西你管得着？她缺斤少两在先，还敢骂我糟践粮食遭报应！”
男人张口就是污蔑。
更因为有人替大娘说话，而愤怒的一脚踩上菜摊上那些新鲜蔬菜。
鲜嫩的绿叶瞬间被男人踩得稀烂，他攥着拳的手背青筋暴起，“老子花钱买的是能下嘴的，你这老东西拿菜梗充数，还敢咒老子——”
他怒骂着，又踹翻整筐青萝卜，滚来的萝卜撞在唐嘉茵脚边，带着泥的污水溅上她的小皮鞋。
“我、我没缺斤短两，这秤是公社统一定的！”
“统一定的？你当老子没见过缺德秤？”
他猛地夺过秤杆往地上一磕，秤砣“咣当”一声滚进菜筐，“看见没？这秤杆都弯成镰刀了，也不知道你在这市场到底坑过多少人了，国家踩试点儿开放让你们卖菜，是让你们挖社会主义墙角，坑骗老百姓的吗？”
大娘气得的嘴唇剧烈颤抖，突然蹲下去把竹筐捡回来，将菜往里塞：“不卖了，不卖了！这菜我自己吃！”
男人却踩住她的竹筐边沿，“想不卖？晚了！老子在食品厂上班，有的是办法让你这种奸商蹲学习班——”
唐嘉茵看得实在于心不忍。
何必为难底层人民？
“靳同志……”
她一个女人，说话没有分量。
可是靳北章不同，他个儿高，单是站在那就足够震慑人了。
靳北章知道小姑娘的心思。
别说这事儿是因为小姑娘开口，就凭他军人的正义感都不允许这泼皮无赖欺负大娘！
然而两人还没挤进人群里，事故陡然发生。
人群有些嘈杂，他们没听到两人又说了什么，却见到那男人伸出手，一把将大娘推倒。
大娘的脑袋直接磕到了地上，随即便一动不动了。
围观人群里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有人焦急地喊着，“快送卫生院。”
却没人敢上前去挪动。
男人看见大娘一动不动，心里有点儿慌，但表面上依旧十分硬气，叉着腰骂骂咧咧：“装什么死？老子还没用力呢！”
“让开！”靳北章带着唐嘉茵挤开人群。
唐嘉茵一看人都倒地不醒了，赶紧跪在地上捏住大娘的鼻子。
当第一口气息渡进老人喉咙时，男人正要上前拉扯，却被靳北章铁塔般的身影挡住，听见他声音冷得像结了冰：“派出所就在隔壁，你想进去喝杯茶？”
男人的骂声戛然而止，目光扫过靳北章高大的身躯，突然换上副讪笑：“大哥误会了，我就是跟老太太开玩笑……”
话没说完就被自己踩滑的脚步打断，踉跄着撞翻了身后的菜筐，引来围观人群压抑的嗤笑。
他恶狠狠地瞪了眼地上的大娘，转身挤进人群。
大娘摔得倒是没事，就是一下子气急攻心，所以倒地就晕了过去。
醒了以后，周围的人七嘴八舌都在说是这个小姑娘救了她。
只是这个救人的方式有点儿特别。
唐嘉茵也只是试一试能不能行。
过去她在涉外酒店，还是被培训过的……
大娘眼里含着泪水，用力的握住唐嘉茵的手，“姑娘，真是谢谢你，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没事儿的大娘，那个人实在是欺人太甚了，我真看不下去！”
“没办法，我们这种小摊小贩的，出来就是被人欺负的命。”
靳北章见唐嘉茵一直跪在地上跟那卖菜大娘说话，心里心疼。
就上前蹲下打了岔，“大娘你身子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要不然去卫生院看看。”
“不用、不用！没必要花那个钱。”
“不贵的，去看看吧！”
帮人帮到底，今儿刚出门就遇到这种事，也算是跟这个大娘有缘分。
大娘被两人架了起来，实在拗不过他们，还是答应了。
只是她舍不得地上的菜，还是有一些没有被毁损的。
唐嘉茵看出她不舍，便主动蹲下来帮着把好的菜收进竹筐里。
“剩下的咱就不要了，先去看病要紧。”
毕竟是直直摔下去的，就怕脑袋上又什么暗伤看不出来。
靳北章路上把竹筐接了过来，唐嘉茵就陪着大娘说话，让她心情没有那么难受了。
去了卫生院，果然是有问题。
头上摔破了，缝了七八针。
这么一通折腾，都要到中午了。
唐嘉茵跟靳北章想走，大娘却不让，“你们夫妻俩都是好人，帮了我还给我付医药费，我也没什么好回报的，只能请你们回去吃个便饭。”
“饭就不用吃了大娘，别客气，咱们学雷锋，日行一善！”唐嘉茵笑呵呵说着。
大娘却突然抹起了眼泪，“我看你们穿衣打扮也不是普通人家，怕是嫌弃我家……”
唐嘉茵为难地看着靳北章。
靳北章顿了顿，“大娘您别难过，不是嫌弃，只是觉得真没这个必要。”
“可是我觉得有必要，若是这顿饭不吃，我心里总是惦记着，从今儿分别后，我要去哪再还这个恩情？”
就这么，唐嘉茵跟靳北章跟着大娘回了家。
家倒是很大的。
甚至门口还是雕花木门，大块的青砖墙裂着细缝。
若是没有经过岁月洗礼，这过去该是很气派的人家才是。
不过这家却连配套的铜锁都没有，木门用铁丝拴着。
大娘直接扭开铁丝，招呼他们进门。
进了院子，甚是割裂。
像是平房和清末大宅院的结合。
而且进门就是一大片的菜地……
活像是把宅屋直接拆了弄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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