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的岳书言,站在N市最高档的KTV的卫生间镜子前涂着口红。透过镜子里那个画着精致淡妆却掩不住岁月痕迹的脸,她看到了1998年画着厚重妆容却掩不住年轻光芒的自己,正对着车子的后视镜在补妆。
岳书言手忙脚乱的抽出纸巾,大力地想要擦掉晕开的眼妆。慌乱间,她不小心把粉底也蹭到了,镜子里那张不够女人味的脸又花了一块,宛如一个偷用大人化妆品的小孩。
焦虑的情绪伴随着岳书言,她越想用力,那张脸就越刻意。最后她就顶着一张被擦掉了一大半妆面、鲜红的红唇,满头是汗的姗姗来迟。
她看到不远处,荒芜的路边靠着一辆打着双闪的白色轿车。
岳书言深吸一口气走到了车的跟前,正好听到车里的人在打电话。
“Cynthia就暂时拜托你了,我办完事就马上就回来了...好,待会儿见。”
女人电话打到尾声,刚挂下电话,岳书言与她的视线撞在了一起,闷热的空气一下子被按下了暂停键。
女人有一双非常动人的眼睛,盈盈秋水,眼下的那颗泪痣令她眼波流转间媚眼如丝,万种风情。
“庄小姐,你应该知道我吧?”
“岳阿姨,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
清冷地声音打破了岳书言的回忆,后视镜变成了化妆镜,镜子前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身影。岳书言呼吸瞬间凝固,她在2013年的镜子前撞上了那双已故15年的眼睛。
KTV偌大的卫生间异常安静,唯有“嗡嗡”的通风管道声和“嘶嘶”的流水声交织在耳边,形成一种诡谲的氛围。
岳书言晃了一下,对方轻轻扶住了她。明明已是六月,但那冰凉的手从薄薄一层衣服透过岳书言的身体时,她嗅到了女孩身上潮湿的铁锈味,她的胃翻腾了起来。
镜子前那双漂亮的眼睛朝她眨了眨眼,露出无辜又冷漠的光芒。
“你在镜子里还看到了的是她,还是我?”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顺势又指了指她的脸。
“啪”一滴水从天花板坠落,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了岳书言脸上,空气里潮湿的铁锈味更加浓郁了。
岳书言看到了1998年那场载入史书的大雨顷刻在她心里再次降临,她从内到外都透着一股刺骨凉意。
“我刚刚已经跟沈沁确认了,你就是庄梦如的女儿Cynthia吧?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你母亲的死我有责任,但害死你母亲的凶手不是我,该说的我在警局都坦白了。我都离婚这么久了,却还要活在她的阴影里无法走出时间,这样的惩罚还不够吗?”
岳书言颤抖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双曾经无忧无虑的眼睛好像再也没有光芒了,眼角也布满了细纹。对比她身后那双年轻的眼眸,如同源源不断流动着的溪水,而她像极了一口枯竭的古井。
苍予舟挑了挑眉,眸子微微眯起道“那-岳阿姨对您的前夫出轨怎么看?”
--岳小姐对您的丈夫出轨怎么看?
岳书言听到98年审讯室的声音再次与女孩的声音重叠了,伴随着隐隐的雷声。
岳书言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她耷拉着肩膀,疲惫的藏在光线之外的。
“你母亲去世那天,跟我提起过你。”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起来,苍予舟愣了愣神,眼底闪过一丝迟疑。
透过苍予舟的眼睛,岳书言彷佛又看到了1998年那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女人,她眉眼温柔了很多,她伸手帮女孩拍了拍她衣角不知在何时擦上的污渍。
“你和你妈妈最像的是眼睛吧?今天在阿律的生日会看到你,我立马就猜到你是谁了。不知她如果知道自己的女儿也跟她一样那般亭亭玉立了,会不会欣慰。”
苍予舟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有人说过她和母亲长得像了。
“你不恨她?”
“恨?我敢吗?”岳书言轻声呢喃,眼底盛满了忧伤“我明明可以恨她,可我不是凶手却胜过凶手。我与她从一开始就不在同一起跑线,她活着的时候是,她去世之后更是。你还年轻,不知道恨一个人需要付出多大代价,我的代价不是显而易见吗?所以希望你不要伤害阿律,他什么都不知道,这是我作为母亲唯一能为他做的一件事了。我和你的母亲一样,都希望你们能比我们更好。”
“昨天我女儿告诉我,她长大想当音乐家。她问我,我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和小时候的梦想一样。我幡然醒悟,我问自己到底干什么。我在埋怨拆散我们的人时,渐渐也成为了那样自私的人,这不是我爱他的初衷。我不希望我的女儿有一个如此自私自利的母亲,她的人生应该要比我更好。”
这世界上,最愚蠢的人大概就是她本人了吧?理解丈夫的出轨对象,活在她的阴影里半辈子,却还要对她感同身受。
苍予舟沉默了下来,带着一丝松动。但她很快就回过神来“我可以不伤害他,但你也必须要向我坦诚。我母亲的死不是意外吧?”
女孩锐利的眼神,让岳书言又回想起了98年她在警局时的场景。
“死者家属坚持你丈夫有罪。你们夫妻俩本是都有嫌疑的,但卓正扬作为最后一个见庄小姐的人嫌疑确实最大。事已至此,岳小姐何必把自己都牵连进去呢?”
岳书言嗓子像是被卡住一样,心底的凉意更加彻底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警察,嗓音有些颤抖“可鉴定结果不是已经出了么,庄小姐是意外身故的啊,她的车都烧成那样了。”
“没错,但是没有证据证明她是怎么出意外的,大雨把所有痕迹都冲刷了。那天只有你丈夫到过现场,死者家属能不怀疑么?”老刑警漫不经心的叩了叩桌子,眼神愈发犀利了,似乎能把岳书言整个人看穿。
岳书言用力的攥了攥手,冰凉的手心渗出丝丝冷汗。只见她眼眸微垂,不再看对面的二人。
“既然你们觉得他有嫌疑、死者家属也非要指认他,我说再多都像在为他辩解,那我无话可说了。”
“你母亲死于车祸,肇事司机逃逸整整15年,死无对证。我不适合为正扬辩解什么,当年不适合,如今更不适合。你想知道更多,可以去找找沈阿姨,她是你妈妈最好的朋友,她能告诉你更多你母亲与阿律父亲的事情。阿川今天不是也在吗?”
这就是她追逐的真相。
永远都是在绕了一个圈后,回到原点。
“我可以问您最后一个问题吗?”
“你是怎么发现的他们俩出轨的?”
空气里的温度陡然冷了几度,岳书言顿了一下,忍不住细细观察起眼前女孩。
老实说,她明明和庄梦如不像,但是就是有股很特别的气质,让她瞬间就联想到了她前夫多年无法忘怀的白月光,也是一再让她前夫前途毁于一旦的那个女人。庄梦如与岳书言的前夫卓正扬因为师生恋被拆散,各奔东西。婚后重遇后纠缠多年,最终庄梦如死于非命。如今她的女儿又回来了,还出现在他们的儿子身边,这一切都让岳书言后背发凉。
“我收到了一封查不到出处的信,里面有一只你母亲的耳环。”
“是邮寄给您的吗?“
岳书言摇了摇头”不是,被人放在了我们家信箱里。但警察已经排除了这个信息,他们查过你能想到的一切。你外公是什么人家,你也知道,警察怎么会疏忽查案?”
苍予舟的眸子亮了又很快黯了下去,她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但是又想不起来。
这时,有人在外面敲着门,打断了两人的谈话“里面有人吗?”
苍予舟与岳书言对视了一眼,立马意识到两人在卫生间待太久了。苍予舟动了动身子,准备去开门锁,却被岳书言拉住了胳膊“怎么?
岳书言用力地拉着苍予舟,目光恳求地看着女孩“今天的事情,还有你母亲与阿律父亲的事,不要告诉他。”
-谁让你是他的儿子呢,这就是你的宿命。
-所以你就可以伤害我?你和他又有什么区别?
“你瞒不了他一辈子的,他知道了会和我一样。”
苍予舟冷冷地看着岳书言,似乎是在透过她向过去的父亲对话。
岳书言苦笑着,将目光最后定在了苍予舟苍白的脸上,意味深长道“她的人生应该要比我更好,被认可、被祝福。’这是你母亲最后对你的期望,知道真相就会被诅咒。有些弯路真的不需要走。你还年轻,不要总是执着于过去,你也不希望步你母亲的后路吧?”
苍予舟捏紧了拳头,过了好一会儿张了张嘴。
可卫生间的门被人从外面剧烈晃动了起来,似乎等得非常不耐烦了,以至于岳书言没有听到女孩最后一句话,紧接着卫生间门就被人从外面强行打开了。
卫生间的镜子前,一段跨越了15年的对谈毫无征兆的被叫停了,随着两人身影的远去,厕所陷入了片刻的宁静。
“啪!”又一滴水从天花板坠落,这次砸到了地板上。
镜子对面一扇一直安静无声的门仿佛有感应般,被大力拉开,一个身影惊魂未定地从里面走了出来,紧接着一张本不该出现在此的脸,出现在了镜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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