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亦川暑假结束后，就又要赶回美国继续读书了。
临行前，一大家子人都非要来给他送行，连苍予舟和卓律也被沈沁叫上了。
方子晗在大伙面前不舍的抱住未婚夫时，苍予舟犯困的打了个哈欠，卓律笑着凑到了她耳边。
“苍大小姐可真是口是心非。困就别来，来了又打不起精神，何苦呢？”
苍予舟白了卓律一眼，懒得搭理他。
昨夜为了给李亦川送行，卓律特意把程辰、林微云、邱越琦全都叫上了。几人晚上吃了饭又去唱歌，几乎到天亮才睡。来送机的年轻人，除了方子晗，都哈欠连天的。
李亦川放开方子晗时，就看到卓律与苍予舟躲在人群最后面，站得很近的，俨然已经超过了苍予舟以前的原则距离了。
过去的小姑娘，很少和好友能这么亲密。好友也总是看她不顺眼，喜欢阴阳怪气她。两人几乎是三言两语就能拌起嘴，吵得天翻地覆的，然后再过两天又莫名其妙的和好了。他和女友、辰子时常充当他们俩的和事佬。
他的女友一直拉着他撮合他们俩，说阿律肯定喜欢小舟。为这事，小姑娘还跟他大吵一架过，让他别管她的感情。
可他们俩，什么时候变这么亲密了？
好友微低着头，不知道在跟她说什么，眼眸里还带着很多情绪。女孩就恹恹的听着，偶尔点点头。
可她越不搭理他，他就凑越近。她也不躲，他就伸出了胳膊，揽住了她。
“阿律！”
李亦川清脆的声音，叫停了现场的暗涌。
已经困得陷入了半混沌状态的苍予舟，被李亦川一声大喝给喊惊醒了，她和卓律俩一同抬头，就看到李亦川大步走到了他们俩跟前。
李氏夫妇和方子晗都被李亦川的举动吓了一跳，疑惑的看向他。
“爸妈，你们先回去吧，让他们几个陪我就行了。”
李亦川不着痕迹的站在了卓律和苍予舟中间，生生把他们俩隔开了。
苍予舟还没反应过来，穿着白衬衣的男人就背对着她，站在了她跟前。
他身上还是那股好闻的杏仁味。
这个曾经在她心里从一颗小小的种子，不知何时长成了一株静默又笃定的白杨树，他就那么枝繁叶茂的，煽动着她徘徊在边缘之外的心。
“Cynthia，怎么了？”
心神不宁的苍予舟，被李亦川轻轻打断了。
苍予舟如梦初醒的回神，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我和沁沁阿姨她们一起先回去吧，你们聊，我实在太困了。”
机场里源源不断的广播，让现场气氛有种诡异的安静。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们身上。
直到，李亦川下一个举动掀起了无声的风暴。
只见，那个白杨树般内敛含蓄的男孩，在众人面前，朝苍予舟张开了双手。
剧烈的心跳涌现到苍予舟心尖时，她的大脑皮层产生条件反射，脸微微泛红了起来。
男孩谁也不看，就那么耐心的看着她，等她松动。
“我们小舟长大了，居然还害羞了。”一旁的沈沁和丈夫李远声感慨的笑了。
过去总是肆无忌惮作弄他们家阿川，说要当他们家女儿的小姑娘，最近好像安静了很多。
李亦川见她迟迟不动，微叹了口气，主动将她拉进怀里。
她感觉瘦了点，轻轻一抱就能抱住了，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小时候虽然更轻，但是总是不安分的抓他。现在她完全就不敢使劲，就跟羽毛一样，连呼吸都轻极了。
他空落落的心，就好像被羽毛一样的她一下子填满了。
“好好读博，未来的大律师。恋爱不要急，可以慢慢来。”
男孩在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完就放开了她。转身又抱了抱她身旁斜睨着他们的卓律。
“臭小子，玩心别那么大，少抽点烟。对自己，对身边的人都不好。”
“那我走了，你们不用陪我了，回去休息吧。”
苍予舟回去的路上就睡着了，这是她循环到这个时空，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苍予舟做了个梦，是个很美好的梦。
她梦到卓律的父母回来了，卓律还是从前那个被全世界宠爱的，肆意妄为的少年。每天就爱和好友们没心没肺的磨嘴皮子。他还是那个嘴上不说，却比她都在乎陶嫣然是不是受欺负了，要帮她出气的男孩。
她梦到陶嫣然，罗溪和丁一茜都记得她，她们成了比原来还要好的朋友。她们在她楼下大声喊着她，问她要不要去逛街看电影。
她梦到李亦川小心翼翼的看着她，问“我可以以你男朋友身份，回来看你吗？”
夕阳的余晖下，他凑过身子，温柔的吻向她时，夕阳的光被按下了熄灯键，世界暗了。
苍予舟心一抽，就醒了过来。睁眼后，她就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眸子。
“你怎么在我家？”
“梦到阿川了？”
那眸子竟比墨色渐浓的夜还要深，她的心又开始游离了。
“你就是放不下他，还劝我朝前看。你可真虚伪啊，苍予舟。”
“可我不像你，非要沉浸在虚假的剧情里，跟我较劲。”
卓律瞳孔黑得惊人，他一点点在逼近她“苍予舟，你要搞清楚，我如今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是你不放过我，我才会落得如此下场的。”
苍予舟想躲开他，但被他逼近了床角的位置。
“卓律，我们都是她的工具而已，她想要我们怎么样，都不是我能阻止的。你父母的死我是有责任，但是你没有责任吗？”
“呵，如果我早知道用我的死换你活，会害死我父母，我绝对不会做这种选择。你多厉害啊，你无论伤害谁，她都会用尽办法帮你开脱，复活你。她根本就不会对你放任不管，这本小说里我们都是工具人，只有你才是她的女主角！”
卓律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他一个字一个字蹦着伤人的字眼。
“害死你父亲的，不是我，是你。你不该对我多管闲事，你不去救我，不去死，就不会衍生这么多麻烦。你就该让我自生自灭。懂吗？”
女孩那不近人情笑容，彻底激怒了卓律。
男人眼睛沉了下来，他抓住她的肩膀，用力的吻向她。
“你明知道，我不会让你自生自灭……”
他的吻太猛烈了，她根本无法挣脱。
那力道汹涌极了，苍予舟试图吸气，却撞上他滚烫的拥抱。她每挣扎一次，滚烫的窒息感就愈发丝丝缕缕缠绕着她。
“你放开我！”
他根本就不听她的，而是欺身将她抵在了床头。
“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你就可以伤害我。可我又做错了什么?我什么都没了，你有爸爸妈妈，你有家人，你有阿川。我谁也没了，我只剩下你了。”
他一遍遍在她耳边呢喃着，如同曾经他第一次发现她的欺骗那一夜。
她意识在变得模糊，就像被投入熔炉的雪花，瞬间只剩下一缕白烟。晕眩与沉溺感交织攀升，她要被这高温的拥抱融化了。
今天的夜太深了，深得如深海一样，她快要沉浮在已知的海域里了。
“阿律，小舟醒了吗？”
有人将快要被淹没的他们，拉了起来。
他双臂的桎梏终于松开一丝缝隙，苍予舟抽回一口气推开了他。那凉意灌入喉咙的瞬间，竟带着劫后余生的刺痛。
她低头看去，她的汗水浸透衣服的褶皱，衣衫已经凌乱不堪了。他也好不到哪里去，衬衣扣子都被她扯掉了一颗，嘴角也被她咬破了，身上也都是被她掐的印子。
“我醒了！”
苍予舟趁机躲开了卓律，快速整理了衣服，从床前爬了起来。
“你爸爸回国之前，给了我你家的钥匙。睡了这么久，饿不饿？一起吃点夜宵？”
卧室门外是笑眯眯的方子晗，拎着几个大大食盒，眼睛只盯着苍予舟，也不看屋里。
她客厅暖黄色的灯光，将方子晗照得温柔极了，苍予舟如释重负的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深夜1点，苍予舟和方子晗靠在客厅，两人桌前还摆着两瓶苍睿林留下的红酒。
方子晗看了一眼苍予舟胳膊上被卓律抓红的印子，不好意思的望向她。
“小舟，是我不好，不该留你和阿律单独在一起的。”
“没事，你不是回去给我们拿吃的么，他也不会真的对我怎么样的。”
方子晗仔细观察苍予舟，她比刚刚看起来平静了很多，喝过酒也看不太出来醉意。
“你最近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她记忆里，苍予舟没有这么冷静内敛。
她第一次见苍予舟，是在阿川家里，当时她正好在跟阿川补课。
暑假回国的少女，大呼小叫的跑到了阿川房间里，连门都没敲就撞到了他们俩牵着手。
那双漂亮的眼睛一下子看看阿川，一下子看看她，最后挤出了一个不那么真诚的笑容道“小亦哥哥，你假公济私。”
阿川一下子就笑了，从桌子前站起身，揉了揉她头发“可以呀，中文越来越好了啊。这是子晗，你可以叫--”
“那我就叫子晗！”少女转了转眼睛抢先回答。
夏日午后的风，漫过书桌的窗帘，拂过少女的长发，和花朵般的婴儿蓝长裙，她一双漂亮的眼睛熠熠生辉的望着他们笑着。
她当时就心想，这么灵气好看的小姑娘，她瞅着都心动了，怎么阿川没心动。
直到她去美国做交换生那一年，苍予舟特意找到她一次。
那也是一个夏天的午后，她特意从布里斯托尔飞过来见了她一面。
“子晗，你会后悔的。”
“我和你们又不一样，有那么多机会可以舍弃，我错一次就是一辈子。”
“好，我就让你看看选错一次志向，是不是就是一辈子翻不了盘了。”
再得知她的消息，是她大学回国去N大读书的重磅新闻。
她是从阿川淡定的口吻中得知的，说她家里都炸开锅了，比他不去美国读书还要炸，但很快家里也就随她去了
她才意识到，他们是同类人。
共通性，让他们之间缺少一点男女之间吸引力--他们太了解对方了。
可，她怎么就变了呢？
“没事，可能最近休息不好，人容易跟不上节奏吧。”
不能喝酒的苍予舟，脑子已经不清醒了，她只能很慢的说话。
上脸的少女，一双眼睛蒙蒙的，脸上的绯色让她看起来晶莹剔透的。和阿川抱着她时，一模一样。
“小舟，你喜欢阿川什么呀？”
“你猜。”
她一双眼珠子又晃悠了起来，嘴角还带着狡黠的笑意。
“我猜是他对谁都豁达吧。”
少女已经完全犯迷糊了，她凑到了方子晗耳边“我已经忘记我为什么喜欢他了，因为实在太久了。”
久到，成了一种惯性。
久到，她都分不清楚是执念，还是叛逆。
他和她，是两条注定只能隔着海洋交汇一次的湖泊与溪流。
倘若，他们一次也不曾遇见，那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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