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律回国时，是五一小长假最后一天。卓律飞的是上海，李亦川和苍予舟去机场接了他。
“好久不见。”拿到行李箱的卓律，一出抵达口，就看到了好友牵着苍予舟朝他远远挥了挥手。
五一小长假结束，机场里人很多，他却一眼就能在人群里看到他们俩。
两人个子都很高，苍予舟在好友身前，好友拦腰扶着她，将她与拥挤的人群隔开了。
苍予舟好像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好友凑在她跟前有耐心的听着，还帮她把长发拢了拢。他们就好像共享了一个，外人完全就干扰不了的世界。
他们俩并没有穿情侣装，但身上是同色系的冷调。
两个色调，在躁动不堪的人群里，如同一抹混在五颜六色的调色盘里，被粘上一抹低饱和蓝调的颜料混合着白色，意外调出的极为和谐的同色系，也让他们成了颜料盘里最温柔最沉静的色调。
走近后，卓律终于看清了四年未见的苍予舟。
明明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他还是有些惊讶。
彼时的苍予舟，不再是记忆里那个冷冽又孤独的少女了，而是被爱滋养的小女人了。
她圆润了很多，气色看起来也很好，白里透着红，一双眼睛还是亮亮的。
她不笑的时候，还是很清冷，但笑起来的时候感觉眼前的灯光都暗了下来。
卓律觉得曾经有点低估了苍予舟的美貌。
他这几年见过不少美女，比她美得比比皆是。可苍予舟的美是独一份的，因为她气质太出挑了，令人过目不忘。
时间在苍予舟身上，没有留下很多痕迹，但她的经历令她沉淀出与众不同的气质。过去眼底的清冷、戾气都没有了，多了很多不疾不徐的温柔和清澈。
那是一种少女感和女人味夹杂在一起的味道，和好友出奇的登对。
“终于想起我们了？” 苍予舟看着卓律，轻轻笑了。
卓律有些恍惚，想到第一次见她时，她看着自己眼神里的戒备、探究，复杂极了。这一次却朝他笑得如此真诚又感慨，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见苍予舟这么朝他笑。
卓律还是意犹未尽的看着两人，他觉得这种感觉太奇妙了，他没想过他们在一起这么的温柔，也不掩盖对对方的爱意。
好友帮他推着箱子，另一只手一直牵着她，没有松开过。有人挤过来时，他就会伸手将她轻轻带进怀里。人走后，他就紧紧牵住她。
苍予舟，就一直在他的安全范围内，没有超出过他的视线。
和卓律同机出来的一对情侣，就一直在卓律身后小声议论着他们俩。
大概是他们俩感情真的太好了，他身后的女孩从一开始的惊叹，到喋喋不休了起来。
卓律心里有些酸楚了。
他想到了，他箱子里孤零零躺着的，那个跟着他漂洋过海这么多年的粉色儿童手表，如今早已坏了。
“你们俩，能别在我面前秀恩爱了么。”
卓律在美国待了几年，行李有点多。搬箱子时，李亦川让苍予舟上车等他们，可苍予舟却站在原地不动。她拿着矿泉水和一包纸巾，似乎在等他们搬完。
好友总是回头看她，苍予舟跟他对视后，有的时候朝他眨眨眼睛，有的时候跟他撇撇嘴，就是不跟他说一句话。
但不论她做什么，他都能笑。
卓律从来不知道，苍予舟还有这么生动的一面，也不知道好友能这么黏人。
黏到，卓律实在受不了了，开始控诉他们俩了。
“那你想怎么办呢？或者你有什么打算了？”
装完后，苍予舟给他们俩一人递了一瓶水和湿纸巾。
洗完手的卓律，被好友得瑟的模样，气到了，他眼光转到了苍予舟身上。
“你要是哪天受不了阿川了就告诉我，我认识很多不错的优质男士，而且肯定比他赚得多。”
“好，你多留意一些。”
李亦川还没来得及说话，苍予舟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点了点头。
她刚说完，刚擦干净手的李亦川，就伸手一把揽着她，捂住了她的嘴。
“你别听她胡说，她没长大，爱气人，幼稚得很。”
卓律就看着好友捂着苍予舟，她一张巴掌大的脸，被他捂得只剩下眼睛了。她就在他怀里咯吱笑着，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星星。
从前那个总是很漫不经心的好友，却那么投入的凝视着她，也跟着笑了起来。然后又顺手帮她，把被他弄乱的头发给她理顺了。
这样的场景，像极了卓律从小对婚姻美满、对爱情向往的定义。
“我决定来上海了。”
三人去吃饭的路上，卓律也终于开启了自己的话题。
坐在前座的苍予舟和李亦川，好像一点也不意外的朝他点了点头。
“你们俩怎么就这反应？”卓律还以为他们俩会意外，没想到是这种反应。
“你不回来，我们俩还怪无聊的。”
按照原设定，2023年的程辰定居在了N市，他依然从事交警的工作。疫情这几年，他工作非常繁忙，也没时间恋爱。程辰就和卓律一样，成了被家人批斗的难兄难弟。他这些年，和李亦川、苍予舟聚少离多。但他们只要回N市，就会找时间聚一聚。
灯火阑珊咖啡厅也关掉了。家境优越的林微云不结婚，只谈恋爱，经常到处旅游。疫情期间她自己做了自媒体，经常N市和H市两边跑。但只要她回来，就会拉着还留在N市的朋友一起聚一聚。
和林微云做合伙人的邱越琦，关店后，去了深圳发展，这些年也一直没结婚。
苍予舟反而和方子晗现在关系不错，她们俩的专业有交叉。苍予舟在N大读博士时，方子晗已经在N大任职了，两人共同话题很多。
来上海工作之后，只要苍予舟回N市，方子晗都会约她见面。两人在微信上也会经常聊工作、生活，但就是不聊感情。
方子晗不聊她的感情，苍予舟也不会聊。她们俩似乎有种天然的默契，但这并不影响她们做朋友。
苍予舟现在在上海，最好的朋友，就是李亦川了。
可他们俩完婚后，李亦川也开始到新单位报到了，一工作后他就忙得不可开交了，让苍予舟反而不适应了。
如今卓律能定居在上海，她似乎找到了乐子。
“阿川，你完了，她已经开始觉得和你结婚无聊了。”卓律挑了挑眉。
李亦川不在意的摇了摇头“她无聊不了太久了。”
说罢，他将车子停在了餐厅门口，朝后视镜的好友真诚了笑了。
“欢迎你来上海，阿律。”
卓律手停了一秒，似乎察觉到李亦川话里的意思了。
“你们俩，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么？”
李亦川和苍予舟又对视了一眼，他那只带着婚戒的手，轻轻放在了苍予舟的肚子上。
“予舟怀孕了，我们要当爸爸妈妈了。”
卓律嘴巴都张了起来，但又闭上了，难怪他这一路对苍予舟这么黏。
他以前和方子晗谈恋爱可不是这样。
后知后觉的他，扫了一眼副驾驶上苍予舟的专属靠垫，和车前那盒已经被拆开的柠檬糖在密闭空间里，散发着清爽的青柠香。他上车时，还疑惑他们俩谁开始吃糖了，这两人明明都不吃零食。
“几个月了？”
“快三个月了，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卓律盯着苍予舟的肚子恍然大悟“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和我生日很近。”
卓律的心沉了下去，他有些坐立不安了。
“怎么这么快就要孩子呢？你不是工作刚刚步入正轨么？”
明明她对自己工作那么上心，也刚刚有起色。
可现在一怀孕就要停滞了。
“我们俩也没想到会这么快，既然有了，工作就先放一放吧。”
“什么？你现在都不工作了吗？”李亦川的回答，让卓律嗓音都提高了。
正在喝水的苍予舟呛住了，捂嘴咳嗽了起来。
一旁的李亦川赶紧拍了拍她的背，抽了几张纸给她。
见苍予舟反应这么大，卓律也跟着手忙脚乱的给她拿糖“不好意思啊，是不是反胃啊？要不要吃点糖。”
罗溪之前怀孕的时候，卓律和苍予舟全程见证过。罗溪的产检，不是他，就是苍予舟陪着一起去的。女人怀孕每个阶段，他都知道。
“她就是停薪留职了，因为还没满三个月，胎儿不是很稳定。这段时间她血糖一直偏低，医生就建议她在家先休息一段时间。”
不知是不是苍予舟刚阳完不久就怀孕了，身体没有之前好了。怀孕之后，苍予舟每天都吐得昏天暗地的，什么都吃不了。
才怀孕不久时，苍予舟早上因为难受没吃什么东西，又赶着出门，结果差点晕倒在家门口了。好在李亦川在她身旁，吓得他，当天就帮她去单位办了请假手续。
这两个多月里，苍予舟状态时好时坏，每天睡不完的觉，也没怎么出过门。
“嗯，我还没告诉我爸妈。你反应都这么夸张，我怕他们都杀来上海，盯着我。我胎儿稳定了，会去继续工作的。”
“不是这个问题。”卓律焦虑的捏住了打火机“你不该这么快生孩子的。”
李亦川抬眸笑了“这个孩子顺其自然来的，和我们俩挺有缘分的。”
“李亦川，先陪我下去抽根烟！”
卓律烦躁的拉开车门，站在门外瞅着好友。
此时，天已经渐渐黑了，他背后是流光溢彩的灯火，眼底却是一派汹涌的黑色。
“那你等一下我们，等会我们一起进去点菜。”
李亦川按开了安全带，准备出去。
可苍予舟却也跟着按开了安全带，轻轻拉住了李亦川。
“我饿得已经头晕了，吃了再说，好吗？”
“头晕怎么不早说呢？阿律，予舟现在容易低血糖，不能饿太久。”
这夫妻俩也不知是真是假的一唱一和，然后让卓律自己做决定。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走吧，苍大小姐。吃什么？我请你们吃。”
“真的吗？不许反悔，亦川，我们换一家贵的。”
“行行，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今天能吃穷我。”
“放心，你会感谢请我们吃这餐的。”
心口不一的三人，嘴上打着嘴仗，但还是偃旗息鼓的坐下来，有说有笑的吃了顿晚餐。
吃完饭后，李亦川让他们俩在餐厅门口等他去取车，卓律也知道好友是什么意思。
餐厅门口，看着好友的背影走远后，他才开口。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这一餐，卓律吃得食不知味。
并不是因为，他们夫妻俩真的没跟他客气，让他请了这餐人均一千五的西餐。
是因为傻子都看得出来，苍予舟又和从前一样了。
安静又不爱说话，但每句话都带着牵引。
牵引着，迷失的灵魂掉入她的圈套。
眼前明明已是5月初，立夏即将到临，可卓律浑身都透着凉意。
熟悉的日期，熟悉的人，熟悉的记忆再次朝他袭来。
果然。
璀璨的夜幕下，苍予舟朝他眨了眨那双漂亮的眼睛，露出了那个每个时空清算前的画面—无辜又动人的笑容。
“哪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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