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同村后，顾瑶让周广良也来处理猪下水。
今天晚上还要去纺织厂那边卖，时间太赶，人手不太够，就连小花和亮亮也来帮忙。
顾瑶蹲在灶台前，额角的碎发被蒸汽熏得黏在皮肤上。
五百斤猪下水在大铁盆里堆得像座小山，泛着新鲜的粉白色。
周广良正拿着竹刷在另一边卖力地刷洗，竹篾摩擦猪皮的簌簌声混着哗哗的水声，在院子里响成一片。
“阿广，肠子里的油得刮干净些，不然卤出来会腻。”
顾瑶扬声提醒，手里的刀正利落地将猪肚剖开，指尖在滑腻的内壁摸索着，将残留的污物一点点捻掉。
她的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的小臂上沾了几点水渍，却丝毫没影响动作的麻利。
小花蹲在灶台前帮着烧火，鼓着腮帮子往灶膛里添柴，映得他红扑扑的脸蛋像个熟透的苹果。：“顾阿姨，这样的火候够不够？”
小姑娘的辫子垂在胸前，鼻尖沾了点灰，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够了，小花真懂事。” 顾瑶回头看了眼小花，心里暖融融的。
亮亮则在另一边帮着清洗猪下水，小脸严肃的盯着手中的东西，跟着一旁春喜的动作，倒是有模有样的。
院子里的大铁锅咕嘟咕嘟冒着泡，焯过水的猪下水在沸水里翻滚，浮起一层灰白的浮沫。
顾瑶拿着长柄勺撇去浮沫，又扔进几块姜片和葱段，白雾缭绕中，她看着盆里堆积如山的食材，心里盘算着：五百斤是从杨家村收的，加上自家处理好的存货，刚好凑够一千斤。
两种口味的卤料得分开熬，五香的要多加些草果和丁香，麻辣的则要把辣椒面炒出红油来。
等所有猪下水都做好，顾瑶留了一些给春喜和胖子，让他们把猪下水分给白天来建房子的人。
顾瑶和周广良把做好的猪下水，帮上拖拉机拖斗上。
胖丫挎着个竹篮走进来，篮子里空空的，里面的猪下水已经给大家送去。
“嫂子，我把猪下水给工人们送去了，看他们吃得香着呢。”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好家伙，今天又加了十来个新面孔，都说在你这儿干活比自家过年还舒坦。”
现在很多家里饭都是没能吃饱，来顾瑶这里帮搬个砖都能吃饱饭，谁都想来。
顾瑶闻言笑了：“能让大家吃饱才有力气干活，等房子盖好了，我再请大伙吃顿好的。”
她往春喜手里塞了块刚出锅的卤猪耳，“尝尝今天的味道，比昨天是不是更进了一步？”
春喜咬了一大口，浓郁的卤香在嘴里炸开，肉质软糯又带着嚼劲，忍不住连连点头：“绝了！就这手艺，搁城里都得抢着要。”
日头渐渐偏西，周广良把最后一盆处理好的猪下水装上拖拉机，铁桶碰撞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
顾瑶把两个大盆搬上车，里面分别盛着五香和麻辣两种口味，厚实的棉布盖在上面，却挡不住那股子勾人的香味往外钻。
“坐稳了！” 周广良发动拖拉机，突突的引擎声打破了村子的宁静。
顾瑶坐在车斗里，晚风拂过脸颊，带着田野里青草的气息。
这么清新的空气，在以后得三十年，可就没有了！
拖拉机颠簸着向前，远远就看见纺织厂那两栋红砖厂房。
周广良把车停在厂门口的老地方，顾瑶抬腕看了看表，指针指向五点五十。
“还有十分钟，正好够咱们摆摊子。” 她手脚麻利地把折叠桌支起来，又从车上搬下小马扎和零钱盒。
掀开棉布的瞬间，浓郁的肉香 “腾” 地一下散开，引得路过的麻雀都在电线杆上多盘旋了两圈。
“顾妹子，可把你盼来了！” 两个熟悉的声音同时响起，铁蛋和招财快步走过来，手里的铝制饭盒被捏得咯吱响。
铁蛋掀开盒盖，里面还留着昨天的卤汁痕迹：“昨儿个我家小子抱着碗底舔，说比过年吃的肉还香，非让我今天多买三斤不可。”
招财在一旁连连点头，他那印着 “劳动最光荣” 的饭盒擦得锃亮。
“我家婆娘平时总说外面的肉不新鲜，昨天愣是把卤汁拌着玉米糊糊吃了两大碗，今早起就催着我早点来排队。”
顾瑶拿起刀，刀锋在肉上轻轻一划，利落的切成大小均匀的块：“两位大哥放心，以后我天天来。”
她把称好的肉装进油纸袋，又多添了两块猪尾，“这是送的，尝尝味儿。”
铁蛋和招财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刚要掏钱，就听见纺织厂的铁门 “哐当” 一声被拉开，下班的工人们像潮水般涌了出来。
蓝灰色的工装裤在夕阳下连成一片，远远就有人喊：“是卖卤味的姑娘来了！”
人群瞬间朝着摊子聚拢过来，原本宽敞的路边顿时排起长队。
顾瑶拿起杆秤，周广良在一旁帮忙装猪下水。
“姑娘，给我来五斤，要带点筋的！” 排在最前面的是个梳着麻花辫的年轻女工，饭盒上还印着纺织厂的厂徽。
“我要三斤麻辣的，昨天吃着不够劲！” 后面的汉子嗓门洪亮，震得顾瑶耳朵嗡嗡响。
顾瑶手不停歇，称完这个又招呼那个，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太阳慢慢沉到厂房后面，暮色渐浓时，卤肉的香气愈发醇厚。
排队的人渐渐少了，两个大盆也见了底，一千斤的猪下水，最后剩下的一点碎肉，顾瑶分给了几个没抢到的人。
“明天多做点啊姑娘！” 有人临走时还不忘回头叮嘱。
顾瑶笑着挥手，收拾摊子时才发现手腕都酸得抬不起来。
周广良把最后一张桌子搬上车，忽然指着远处说：“你看，那边好像有人往我们这边来了。”
顾瑶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路灯下站着两个穿中山装的男人，正对着他们的拖拉机指指点点。
她刚要问怎么回事，那两人已经走了过来。
“同志你好，我们是市食品厂的。” 为首的中年人掏出工作证，“今天路过闻到香味，想问问你这卤味有没有兴趣批量供应？”
顾瑶愣住了，手里的抹布差点掉在地上。
周广良也吃了一惊，搓着手说：“你们是说…… 要收我们的货？”
“没错，厂里正在找特色卤味供应商，职工食堂和门市部都能用。”
另一个年轻人笑着补充，“我们尝了职工带回去的样品，味道确实好。”
顾瑶的心跳得飞快，她稳了稳神，认真地问：“不知道你们需要多少？价格怎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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