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阳看向父亲。
见他确实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眼中只有对女儿们的关切。
她这才放下了心。
不再挣扎，她任由宋清月拉着她。
姐妹俩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
马车停靠西街酒楼的门前。
宋清月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奇。
还是她上次看到的那家铺子吗？
变化也太大了。
宋朝阳瞧着妹妹那副惊叹的模样，唇角弯了弯。
这丫头果然还是孩子心性，一点点新奇就能让她看呆了眼。
她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宋清月的肩头。
“傻站着做什么。”
“外面风大。”
“进去了。”
宋朝阳说着，便当先一步，伸手推开了那扇厚重的朱漆木门。
吱呀一声轻响。
门开了。
门内，算盘珠子噼里啪啦拨动的声音格外清晰。
“小店还没开门呢。”
“客官要用饭还得再等等。”
那声音的主人正埋首在柜台后面，手指在算盘上灵活地跳动。
显然是忙着对账，连头都没抬一下。
柜台边光线稍暗，看不太清他的脸。
宋朝阳脚步未停，径直往里走。
她清了清嗓子。
“是我。”
两个字不轻不重。
却瞬间让那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停了。
柜台后的李掌柜动作一顿，猛然抬起头来，目光循声望去，脸上还带着被打扰的不快。
待看清站在不远处，身着素雅绿褙子，气质娴静却又带着几分疏离的女子正是宋朝阳时。
李掌柜脸上的不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东家？”
他几乎是立刻从高凳上站了起来，脸上迅速堆满了热络的笑容。
连忙绕出柜台，快步迎了上来。
“哎呀，东家您怎么来了？”
“也没提前知会一声。”
“快，快里面请，快请坐。”
李掌柜手中的账簿和笔搁在了柜面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他满脸堆笑，几步就从柜台后面绕了出来，站定在宋朝阳面前。
身子微微弓着，透着小心翼翼的恭敬。
他侧身，伸手就要去拉旁边擦得锃亮的八仙桌旁的椅子。
“东家您坐。”
宋朝阳抬手，轻轻一拦，止住了李掌柜的动作。
“不必。”
“我就是过来看看。”
宋朝阳的目光没有停留在他身上，而是缓缓扫过整个酒楼大堂。
桌椅摆放整齐，地面光洁，连窗棂都擦拭得没有灰尘。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清漆和食物预备的混合气味。
虽然还未开门迎客，却已是一派井然有序的景象。
身后的宋清月，一双杏眼好奇地跟着姐姐的视线转动，小脸上依旧是未散去的惊叹。
这里的确和她印象中完全不同了。
干净，亮堂，还有种说不出的……兴旺气象。
宋朝阳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认可。
“不错。”
她抬步，走向那高高的柜台。
李掌柜连忙跟上，却又不敢靠得太近，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宋朝阳的目光落在柜面上那本摊开的账簿上。
封皮是深蓝色的，边角有些微卷。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随意翻动了几页。
上面的字迹工整，墨色分明。
“昨天的生意怎么样？”
听到东家问起这个，李掌柜精神一振，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色。
“回东家的话。”
“昨日盈利三十两。”
“前日是四十五两。”
“虽不及开业那日的盛况。”
“也稳住了，并未亏本。”
他声音里透着十足的底气。
“辛苦了。”
宋朝阳轻轻合上了账簿，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账目她方才随意翻看，已看了个大概。
收支条理清晰，数目分明，每一笔都记得很仔细。
看得出是用了心的。
这个李掌柜，倒是个可用之人。
李掌柜脸上的笑容还没散去，依旧带着几分被认可后的激动。
正想再说些什么锦上添花的话。
后厨通往大堂的靛蓝布帘被人从里面猛地掀开。
一道颀长的身影走了出来，脚步略显匆忙。
来人正是徐少陵。
他大约是刚忙完后厨的准备工作，身上还系着条半旧的藏青色布围裙。
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臂线条。
刚一抬头，目光便直直撞上了站在柜台前的宋朝阳。
还有她身旁那个好奇张望的娇俏少女。
徐少陵的脚步下意识一顿，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眼底飞快掠过惊讶，随即是些微的不自在。
是她。
她怎么来了？
事先竟一点消息也没有。
他下意识将手在腰间的围裙上用力蹭了蹭。
确认自己身上并无明显污渍，也没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
这才定了定神，快步从门帘后走了出来。
几步便到了宋朝阳面前。
李掌柜识趣地往旁边退开半步，将空间留给了真正的东家和这位实际的二掌柜。
宋清月的大眼睛则是在自家姐姐和徐少陵之间，好奇地转来转去。
徐少陵站定，身形挺拔，对着宋朝阳，恭恭敬敬地躬身作揖。
“见过世子妃。”
声音清朗，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
宋朝阳抬眸，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
“不必多礼。”
她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顿了顿，她又开口。语气依旧平缓。
“往后在酒楼里见我。”
“不必再称世子妃。”
“叫东家就是了。”
徐少陵微微一怔，抬起头，看向宋朝阳，似乎有些不明所以。
但他并未追问，只是从那双清亮的眼眸中，捕捉到了他看不懂的淡漠。
他很快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疑惑，恭敬地应下。
“记住了，东家。”
这两个字，他说得清晰而郑重。
宋朝阳这才真正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细细打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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