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车夫恭敬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主子,王府到了。”
宋朝阳并未立刻起身。
她抬手,虚虚朝着陈郎中的方向一引。“陈郎中,您先请。”
陈郎中定了定神,这次倒是没再推辞。
他提着药箱,小心翼翼地先下了马车。
待看到他已在车外站稳了脚跟,宋朝阳才敛了敛裙裾,扶着红鸢的手,款步走了下来。
笃笃笃。
片刻之后,门从里面拉开一条缝。
一个小厮探出头来。
“世子妃安好。”
他的视线,随即落在宋朝阳身后。
那个提着药箱,面生的中年男子。
王府规矩森严,等闲外男轻易不得入内。
尤其还是跟着这位身份特殊的世子妃。
“世子妃,这位先生是……”
宋朝阳并未看他,目光落在前方虚空。
“请来给母妃诊治头风的陈郎中。”
一听头风二字,小厮脸上的疑虑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恍然大悟。
王妃娘娘的头风是府里人尽皆知的顽疾。
世子妃请郎中来,合情合理。
他连忙躬身,脸上堆满讨好的笑,侧过身子,让开道路。
“哎哟!是小的眼拙了!”
“世子妃快请进,郎中也请进!”
“小的这就去禀报管事!”
宋朝阳对他的殷勤视若无睹。
她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挺直了背脊,提起裙摆,迈步跨过了门槛。
红鸢抱着药包,紧随其后。
陈郎中也连忙提着药箱跟上。
宋朝阳步履从容,不疾不徐。
绕过抄手游廊,云昭阁那熟悉的飞檐翘角便映入眼帘。
果然,如宋朝阳所料,门口并未清静。
一个年纪不轻的嬷嬷,穿着身半旧的棕褐色比甲,正板着脸候在那里。
“我要见母妃。”
这王府里的奴才,哪个不是捧高踩低,见风使舵的好手?
她宋朝阳,就算如今失了夫心,名义上,也还是板上钉钉的镇南王世子妃。
谅这老货,不敢真给自己没脸。
那嬷嬷的腮帮子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后槽牙,怕是已经咬得死紧。
她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
片刻的僵持后,终究是她先败下阵来。
她极其不情愿地侧过身子,让开了通往阁内的路。
声音从喉咙里干巴巴地挤出来,带着点刻意压制的憋闷。
“娘娘已经等候多时了。”
“世子妃,请随老奴进去吧。”
至于世子妃身后的郎中和丫鬟,她像是没看见一般,提也未提。
宋朝阳对她的这点小心思,心知肚明,却也懒得点破。
她微微颔首,算是应了。
挺直的脊背,没有丝毫弯曲。
提着裙摆,从容地迈步,踏入了云昭阁。
红鸢抱着药包,目不斜视,紧随其后。
陈郎中提着药箱,略一迟疑,也快步跟上。
刚绕过一道紫檀木雕花的隔断。
尚未踏足前厅正中。
宋朝阳的脚步,便微微一顿。
前方的景象,落入眼中。
王妃正斜倚在铺着厚厚锦垫的太师椅上。
姿态瞧着有几分慵懒,或者说,是刻意摆出来的漫不经心。
她双目微阖,似在养神。
而在她身后,赫然站着秦清。
秦清今日穿着一身极为素净的淡青色丫鬟服制。
荆钗布裙,倒是衬得她那张小脸,越发楚楚可怜。
此刻,她正伸出两只纤纤素手,垂着头,小心翼翼地替王妃按揉着两侧的太阳穴。
动作轻柔,力道适中。
看来这几日丫鬟的活计,倒是让她学了些伺候人的本事。
宋朝阳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转瞬即逝。
她刚一脚踏入前厅的地毯。
太师椅上的王妃,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保养得宜,却依旧难掩岁月痕迹的眸子。
带着毫不掩饰的不屑,直直地射向宋朝阳。
目光在她身上,从头到脚,溜了一圈。
最后,定格在她平静无波的脸上。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王妃的声音,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
宋朝阳在厅中站定。
微微垂眸,恰到好处地避开了王妃过于锐利的视线。
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
“回母妃。”
“儿媳方才去杏林堂抓药时,恰巧遇见了这位陈郎中。”
“闲谈了几句,得知陈郎中于医治头风一道颇有心得。”
“想着母妃为头风所扰多年,便自作主张,将陈郎中请了回来。”
“特意让他来给母妃您瞧瞧。”
王妃那精心描画过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目光再次锐利地,落在了垂手侍立的陈郎中身上。
从他那洗得发白的旧长衫,到他手里那个半旧不新的药箱。
一丝轻蔑,在她眼底浮现。
她眉头微挑,漫不经心地从唇间吐出一个字。
“哦?”
一个民间郎中?
也配给她堂堂镇南王妃瞧病?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更何况,还是宋朝阳那个贱人带回来的。
她能安什么好心?
怕不是又想耍什么花招。
念及此,王妃眼底的厌恶更深。
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污了自己的眼睛。
她索性又缓缓合上了眼帘。
一副懒得再理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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