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郎中脸上,瞬间青一阵白一阵。
行医多年,他还从未受过如此当面的羞辱。
换作寻常人家,受此羞辱,他早就拂袖而去了。
可眼前这位,是镇南王妃。
权势滔天。
一言便可定他生死。
若是真在此处动怒,冲撞了贵人。
怕是不止他自己,就连这小小的杏林堂,都得跟着遭殃。
这口气,只能硬生生咽下去。
他暗暗吸了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强压下去。
面上依旧维持着那份卑微的恭敬。
陈郎中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屈辱。
脸上依旧是那副卑微恭敬的神情。
“小人方才的话,其实尚未说完。”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半分波澜。
王妃娘娘凤眸微抬,掠过几分不耐,却并未再次开口打断。
似乎也想听听,这乡野郎中还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陈郎中定了定神,继续道。
“体寒亏虚,成因各异。”
“小人斗胆,敢问王妃娘娘一句。”
他微微躬身,姿态放得更低。
“您幼时,可曾在阴冷潮湿之地,久居过?”
话音刚落。
王妃的身子猛地一僵。
她霍然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阶下那个形容猥琐的郎中。
阴冷潮湿之地?
久居?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尘封的记忆,瞬间被掀开一角。
幼时……
父亲宠妾灭妻。
她虽是嫡女,却过得连庶女都不如。
母亲终日以泪洗面。
而她只能跟着母亲,蜷缩在那个终年不见阳光、阴冷透骨的西偏院。
那段日子,是她深埋心底,从不愿触碰的隐秘。
别说外人。
就连王爷……她也从未透露过分毫。
这个郎中……
他怎么会知道?!
看着王妃眼中一闪而逝的震惊。
陈郎中那颗悬着的心,终于缓缓落了地。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方才因受辱而带来的紧张与愤懑,悄然散去了不少。
腰背似乎也挺直了几分。
面上的神情,多了几分从容。
“王妃娘娘不必惊慌。”
“小人并非窥探娘娘隐私。”
“只是从脉象推断罢了。”
他的语气,多了几分笃定。
“娘娘体内的寒气,并非一日之寒,早已深入脏腑。”
“若非年深日久地侵袭,绝不会沉疴至此。”
“再结合脉中那股若隐若现的湿滞之气……”
“小人便斗胆猜测,这寒气之源,多半与您幼时的居所环境有关。”
仅凭号脉,便知这些?
王妃眼中的轻蔑,早已被惊疑所取代。
方才是她误会了。
这人倒真有几分本事。
王妃凤眸微转,朝身旁的刘嬷嬷递了个眼色。
刘嬷嬷立刻心领神会。
伺候王妃多年,这点默契早已深入骨髓。
她上前一步,扬声开口。
“郎中为娘娘诊病,乃是私密之事。”
“尔等都退到外间候着吧。”
屋内伺候的几个小丫鬟不敢多言,连忙屈膝行礼,鱼贯而出。
转眼间,内室便只剩下他们几人。
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
待人都走净了,刘嬷嬷这才转向秦清。
面上虽带着几分客气,语气却不容置疑。
“秦姑娘,劳烦您也跟老奴到外头稍候片刻。”
言下之意,便是她也得出去。
秦清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她竟也要被撵出去?
怎么会?
她是世子爷的人,这几日还帮王妃缓解了头风。
于情于理,王妃的私密事,她多少该能听上一二的。
可偏偏开口的是刘嬷嬷。
王妃身边最得力的心腹。
打小跟着王妃长大的陪嫁老奴。
她的话几乎就等同于王妃的意思,容不得她不从。
秦清用力咬紧了下唇,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她抬眼,带着几分祈求,依依不舍地望向主位上的王妃。
然而王妃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秦清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终究,她还是不情不愿地垂下眼帘,朝着王妃福了福身子。
“奴家……奴家先去外面候着。”
“您若有事,只管吩咐。”
说完,她才跟着刘嬷嬷,退了出去。
内室的门,在秦清身后轻轻合拢。
最后那一瞥失落不甘的眼神,宋朝阳看得分明。
呵。
想留在王妃身边听秘辛?
只怕是痴心妄想了。
她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随即敛去。
屋内气氛依旧紧绷。
王妃端坐未动,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刘嬷嬷垂手立于一侧,眼观鼻,鼻观心。
陈郎中则安静地候着,等待下一步的示下。
宋朝阳知道,此时不是久留之地。
她上前一步,微微屈膝。
“既然这样,那儿媳也先退出去了。”
话音刚落,一道锐利的视线便钉在了她身上。
王妃抬起了眼。
那双保养得宜的凤眸微微眯起,审视着她。
“你留在这。”
声音不大,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命令。
宋朝阳心中微讶。
竟然让她留下?
按理说,她这个不讨喜的儿媳,比秦清更该避嫌才是。
王妃这是……
念头急转,她瞬间明白了王妃的心思。
这陈郎中是她寻来的。
王妃定然是起了疑心。
怕她和这郎中串通一气,要做什么手脚。
留下她,便是要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
原来如此。
宋朝阳面上不动声色,顺从地垂下眼帘。
“是。”
她依言后退了几步。
寻了个靠近门边,又不至于完全挡住光线的角落。
安静地垂手站好,眼帘低垂,姿态恭顺。
王妃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
见她果然乖觉,没有多余的动作,神色稍缓。
还算是个懂事的。
知道不碍自己的眼。
王妃收回目光,这才重新转向陈郎中。
下颌微抬,端庄的面容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倨傲。
“你接着说。”
“本宫这头风,到底应该如何医治。”
陈郎中自刚才王妃屏退众人,独留他一人细谈病根起,心中便已有了几分底气。
此刻见王妃虽态度傲慢,却已是信了他几分。
说话便也更显从容不迫。
他拱了拱手,慢条斯理地答道。
“回王妃娘娘。”
“您这头风乃是沉疴旧疾,病根深种。”
“要想彻底根治,倒也并非难事。”
“只是……”
他微微一顿,语气沉稳。
“顽疾难除,非一朝一夕之功。”
“需得耐心调养,花费些时日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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