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
韩焱一腔的怒火，在看到秦清的瞬间，熄得干干净净。
哪里还记得方才要打人的冲动。
他的眼里心里，只剩下了眼前这个为了他奋不顾身的可人儿。
心疼瞬间淹没了所有情绪。
他急忙反手，小心翼翼地将秦清那只用力到指节泛白的小手，从自己手腕上轻轻掰开。
无比珍视地，将那只柔弱无骨的小手捧在了自己的掌心。
他低下头。
对着她因用力而微微发红的手背，轻轻地，呵着气，吹了吹。
那动作，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傻清儿。”
韩焱的声音里，再没了方才的暴怒，只剩下满满的疼惜。
“你拦着我做什么？”
“这点小事，也值得你这般不管不顾地冲进来？”
“万一伤着了你，可怎么好？”
他抬起眼，目光落在她微红的手背上。
眉头立刻皱得死紧。
“瞧瞧，手都抓红了。”
“疼不疼？”
秦清眼眶里还蓄着泪，微微泛红。
她轻轻摇了摇头。
“世子爷是最好的人，自然不会真的伤了我。”
这话，既是回答，也是撒娇。
更是暗暗抬高了韩焱。
她又垂下眼睫，声音低了几分，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
“奴家只是不想看您和世子妃……为了奴家，伤了和气。”
瞧瞧。
多么懂事。
多么体贴。
将自己摆在了最低的位置。
说完这话，秦清便不动声色地，轻轻从韩焱温热的掌心中，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不能一直沉溺在世子的温柔里。
正事要紧。
她得把眼下的局面圆过去。
还得不动声色地给宋朝阳添点堵。
她转过身，朝着上首端坐的王妃，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
姿态恭敬，无可挑剔。
她抬起头，泪痕未干的脸上带着诚恳。
“王妃娘娘容禀。”
“奴家先前为您缓解头风的法子，确实只能取一时之效。”
她顿了顿，仿佛有些难以启齿。
“并非能根治的法子。”
这话，她说得坦荡又无辜。
接着，她话锋一转，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掠过一旁的陈郎中。
“若是这位陈郎中若是当真有法子能为娘娘解除这多年的顽疾。”
“那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奴家也替娘娘高兴。”
王妃揉了揉突突直跳的额角。
刚才这一番闹腾，让她本就不适的头更加昏沉。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秦清，眼里已经失了耐性，语气也冷了几分。
“那你先前为何不说清楚！”
这丫头，惯会装可怜，博同情。
秦清像是被王妃的厉声吓到了，身子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
她慌忙低下头，声音带着惶恐。
“回娘娘，奴家从前说过，那方子只能缓解一二的。”
“至于根治……”
她抬起头，眼中带着无辜。
“奴家孤陋寡闻，只知头风乃是沉疴痼疾，从未听说过世间有能彻底根除的法子。”
“奴家也是今日才头一次听说，竟有郎中敢放此豪言。”
说完这话，秦清又怯生生地，抬眼望向了一旁默立的陈郎中。
那眼神。
怀疑的意味，不言而喻。
宋朝阳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心底冷笑一声。
这秦清，当真是厉害。
好话歹话，都让她一人说尽了。
进，可以说陈郎中医术不精，夸大其词。
退，可以说自己早有提醒，只是人微言轻。
横竖她都立于不败之地。
若是陈郎中治不好王妃的头风……
那便坐实了秦清口中的豪言。
更是赤裸裸的欺君罔上。
到时候莫说陈郎中要掉脑袋。
便是她这个举荐之人，也难逃干系。
会被扣上一顶心怀叵测，意图谋害王妃的大帽子。
秦清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宋朝阳看得分明。
她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反驳的冲动。
此刻多说无益。
反而会落入秦清的圈套，显得自己心虚。
陈郎中的本事，她是信得过的。
只要王妃能坚持用药调理。
时日一久，效果自会显现。
届时，秦清今日埋下的所有质疑，都将成为笑话。
她选择闭口不言，静观其变。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凝滞。
陈郎中站在一旁，额角也渗出了细汗。
他不是傻子。
秦清那番看似无辜的话，字字句句，都像针一样扎向他。
那质疑的眼神，更是毫不掩饰。
他定了定神，往前一步，朝着王妃拱手。
“王妃娘娘明鉴。”
“小的并非信口开河。”
“这治疗头风之法，并非什么祖传秘方，乃是小的行医多年，遍访名医，苦心钻研数十载，才略有所得。”
“并非一朝一夕之功。”
他抬起头，目光恳切。
却见王妃眉头依旧紧锁，眼中疑虑未散。
显然，单凭几句话，还不足以完全打消她心中的顾虑。
尤其是被秦清那番话挑拨之后。
王妃久居高位，见过的奉承和骗局，不计其数。
对这种没有显赫名声的民间郎中，本就存着三分不信。
陈郎中心一横。
今日若不能取信于王妃，不仅是砸了自己的招牌，说不定还会连累世子妃。
他心念电转，一咬牙，扑通一声，也跪了下去。
豁出去了！
“王妃娘娘！”
“小人愿以项上人头作保！”
“只要娘娘信小人一次，按时用药，耐心调养！”
“半年之内若无显效，三年五载若不能根治！”
“小人甘愿提头来见！”
这话一出，满室皆惊。
连一直护着秦清，对陈郎中抱有敌意的韩焱都愣住了。
拿性命作保？
这可不是江湖卖艺的吆喝。
是实打实的赌上了身家性命。
若非真有把握，谁敢如此？
秦清跪在地上，也微微变了脸色。
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郎中，竟有如此胆魄。
王妃原本摇摆不定的心，瞬间定了下来。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陈郎中身上，细细打量。
此人虽衣着普通，但那份以性命相搏的勇气，不似作伪。
心中的疑虑，终于消散了大半。
多年的头风折磨，让她早已不堪其苦。
御医束手无策，各种偏方也试过不少，皆是治标不治本。
如今有一线希望，哪怕要赌上信任，她也愿意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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