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语简单直接，却重重地敲在了宋朝阳的心上。
就在这时，一道青色的身影匆匆赶来，正是韩云烨的随从青竹。
“殿下！宅子已经租妥，就在前面不远处的临水巷，您和宋姑娘可要现在回去看看？”
宋朝阳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方才那点女儿家的羞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兴味。
“那便回去看看吧！我也想瞧瞧，这江南水乡的宅子，在设计上与京中的有何不同。”
青竹在前引路，穿过一条幽深的小巷。
巷子尽头是一扇不起眼的木门，推开后，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座精巧的宅院，与京中规整森严的布局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中规中矩的亭台楼阁，只有蜿蜒的游廊，小巧的拱桥，和一池碧水。
这便是江南。
没有高墙耸立的压抑，只有小桥流水的自在。
她提着裙摆，快步走上那座小小的拱桥，伸手去触碰拂过脸颊的柳枝，眼中的笑意像是揉碎了的星光。
韩云烨负手立于她身后，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光亮，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他喜欢看她这般鲜活的模样。
“你看看愿意住哪一间，我便让人为你收拾出来。”
宋朝阳闻言，转过身，目光在整个院子里巡视了一圈。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院子东南角，一处临水而建的两层小楼上。
那小楼不甚华丽，却胜在景致绝佳，推开窗便能看见一池碧水和满园春色。
她抬起纤纤玉指，遥遥一指。
“那边那个小阁楼瞧着很不错，我想住在那里。”
韩云烨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微微颔首。
“青竹。”
青竹立刻上前一步，躬身听令。
“去安排几个得力的丫鬟婆子过来伺候，手脚要麻利，人要干净。”
“是，属下这就去办。”
青竹领命，转身快步离去。
傍晚时分，暮色四合。
丫鬟们将精致的晚膳一一摆上桌，二人相对而坐。
宋朝阳忽然想起了白日里买回的香料，便起身走到窗边的香炉旁，取了一小撮百合香粉，用银箸轻轻拨弄着点燃。
一缕青烟袅袅升起，清冽纯净的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
她回到桌边坐下，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笑意。
“这香的味道是极好的。虽说是来查案，但我今日的收获，恐怕不小。”
韩云烨为她布菜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她，眼中带着不解。
“何出此言？”
宋朝阳闭上眼，享受地轻嗅着空气中那股令人心旷神怡的百合香。
“殿下，你瞧这香中散发的味道，清雅脱俗，闻之令人心神舒爽。或许，我也可以试着腌制一些香料，放在我的惊鸿阁里售卖。”
这念头一生出来，便如野草般疯长。
京中的贵女们最是追捧这些新奇雅致的玩意儿，若是能做出这般独特的熏香，定能大赚一笔。
但只是一瞬间，她又蹙起了眉头，陷入为难。
“只是，我并不通晓这制香之法，看来，要多费些功夫了。”
韩云烨看着她忧愁的模样，将一块鱼肉剔除了细刺，放入她碗中。
“不着急，可以慢慢来。”
他的声音沉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话音刚落，门房的下人便匆匆赶来，在门外禀报。
“殿下，府外有位自称是刺史的大人求见。”
韩云烨与宋朝阳脸上的轻松惬意瞬间褪去，面色齐齐一变。
二人目光在空中交汇，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宋朝阳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
“刺史怎么会知道你今日就住在了这里？”
韩云烨的黑眸沉了下来，闪过冷厉。
“说来也是。我们此行极其隐蔽，一路未曾张扬，他的消息，未免也太灵通了些。”
宋朝阳亦是心头一凛。
此事，处处透着诡异。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韩云烨眼中闪过一抹幽光，指尖在温热的茶杯上轻轻一叩。
“让他进来。”
门房领命退下，片刻后，便引着一个身穿官服，体态微胖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那人一进门，目光精准地落在韩云烨身上，立刻撩起官袍，恭敬下拜。
“微臣刘明德，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大驾光临，微臣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韩云烨并未让他起身，修长的手指在冰凉的石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
“我此行极为隐秘，未曾告知任何人。刘刺史，消息倒是灵通。”
他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
刘明德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身子伏得更低，语气却依旧平稳。
“回殿下，并非微臣有通天之能。是皇上几日前便派人传了口谕，说殿下不日将至江南，命微臣一切听从殿下吩咐，好生照应。”
皇上？
宋朝阳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皇帝竟然亲自为韩云烨铺路，看来这盐税一案背后，远比她想象的要盘根错节。
韩云烨闻言，周身的冷厉瞬间褪去，换上了一副温和的模样。
他抬手虚扶。
“原来是父皇的意思，刘大人快快请起，赐座。”
青竹立刻搬来一张圆凳。
刘明德这才敢直起身，小心翼翼地在侧首坐下。
“不知刘大人对这盐税一案，有何看法？”
韩云烨直入正题，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刘明德闻言，脸上立刻浮现出愁苦之色，重重叹了口气。
“殿下有所不知，江南一带虽称富庶，可近年盐税日增，百姓早已苦不堪言。下官们收缴税款，一分一毫不敢短缺，足额上交国库，可不知为何，总听闻皇上为国库空虚而叹息。我等，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韩云烨的眉心蹙了起来。
“此事，无外乎两个缘由。”
他伸出两根手指。
“其一，有人阳奉阴违，从中贪墨。其二，盐场产量不足，赋税却重。”
刘明德面上的愁容更甚。
“殿下圣明。微臣也知病根在此，只是江南盐务盘根错节，关系复杂，实在是……无从下手啊。”
他一脸的忠心耿耿，满腹的无可奈何。
韩云烨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绪。
“此事急不得，需得抽丝剥茧，一步步来。明日，你带我去盐场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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