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有些涣散，却精准地找到了她的脸。
“不怕一万……”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就怕……万一。万一你伤到了，怎么办？”
宋朝阳的眼泪，瞬间决堤。
可他还未等她回答，眼神却忽然变得无比严肃。
“朝阳，你听我说。”
“万一……万一我真的挺不住了，怎么办？”
宋朝阳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她慌忙从袖中抽出自己的帕子，胡乱地替他擦去额上不断渗出的冷汗。
“殿下，别说这样的话！你不会有事的，这不过就是个小伤，你一定能撑过去的！你必须撑住！”
韩云烨却虚弱地摇了摇头，固执地看着她。
“可万一呢？万一我真的撑不过去了……我还有心愿未了，我不甘心……”
她哭得泣不成声，连连摇头。
“别说了，殿下，求你不要再说了！无论你有什么心愿，都该好好活着，自己去完成！”
韩云烨的眼中，忽然闪过一抹狡黠的光。
他轻声说。
“我的心愿，就是想和你在一起。可是……你又不答应。”
宋朝阳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眼泪，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她怔怔地看着他，脑中一片空白。
他……是在用命逼她吗？还是说，这才是他昏迷前，最想说的话？
宋朝阳的心，彻底乱了。
韩云烨的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他用尽全身力气，又挤出几个字。
“若我……能活下来……”
“你便答应我，可好？”
她的喉咙哽咽着，声音里还带着未干的哭腔。
“我可以考虑。”
她别开脸。
“等你伤好了，我会告诉你答案。”
韩云烨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虚弱却满足的笑。
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
“好，一言为定。”
话音刚落，青竹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带着急切。
“殿下，宋姑娘，马车已经安顿好了！”
宋朝阳立刻与青竹合力，小心翼翼地将韩云烨高大的身躯扶上了马车。
车轮碾过石子路，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个多时辰后，到达驿站
宋朝阳与青竹一左一右，将韩云烨扶下了车。
驿站的大夫很快被请了过来，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眉眼间带着几分不耐。
他解开层层浸血的布条，只扫了一眼。
“金创草敷得及时，伤口没有恶化。”
他从药箱里取出瓶瓶罐罐，动作利落。
“我给他开两副药，重新包扎一下便好。”
宋朝阳那颗悬了一路的心，总算落回了原处。
可她看着韩云烨依旧苍白如纸的脸，和额上细密的冷汗，疑虑又重新升起。
“大夫，当真没事？”
那老者手上动作一顿，抬起眼皮，锐利地瞥了她一眼。
“姑娘若是不信老夫的医术，大可另请高明！”
韩云烨立刻虚弱地撑起笑意，帮忙打着圆场。
“大夫误会了，她……她只是关心则乱。”
老者冷哼一声，显然没把这解释听进去。
“最好不是那个意思。”
他三下五除二包扎好伤口，将一包药材往桌上重重一放。
“药我已经开好，伤口也已包扎妥当，老夫告辞了。”
青竹极有眼色，立刻上前一步，恭敬地将那大夫送了出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静得落针可闻。
方才还一脸焦急担忧的宋朝阳，脸上的神情寸寸冷了下来。
韩云烨靠在床头，佯装什么都不知，还用那副虚弱的腔调，柔声开口。
“朝阳，这是怎么了？我这不好好的，难道你还不高兴？”
宋朝阳转过头，一双美目里，再无半分柔情，只剩下清冷的嘲讽。
“高兴？”
她冷笑一声。
“殿下将我耍得团团转，你觉得，我还能高兴得起来吗？”
韩云烨见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怒意，知道这场戏，是再也演不下去了。
他心中一慌，立刻用完好的右臂强撑着，忽地从床上坐起了身。
动作太大，牵扯得左臂的伤口一阵抽痛。
可他顾不上了。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盛满了从未有过的慌乱。
“我不是有意想骗你的，只是我当时……”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道冰冷的声音截断。
“殿下不要再说了。”
宋朝阳甚至没有看他，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里，声音里没有温度。
“左不过是拿我当个乐子，看我为你心急如焚，为你掉眼泪，很有趣，是吗？”
这诛心之言，像是一把更锋利的刀，直直捅进韩云烨的心口。
他真的慌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一时情急之下的装腔作势，竟会让她误会至此。
他以为她会嗔怪，会娇恼，却没料到是这般伤人入骨的冷漠。
韩云烨不顾一切地向前倾身，用完好的右臂，一把抓住了宋朝阳的衣袖。
“对不起，我错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颤抖，全然不见了平日的沉稳。
“日后再也不敢了。”
宋朝阳的身子一僵，却并未有所动容。
韩云烨见她毫无反应，心底的恐慌愈发扩大，手上不由得加了力，轻轻晃动了一下她的胳膊。
“嘶……”
他倒抽一口凉气，额上瞬间渗出冷汗，脸色比方才更加苍白。
这一动，竟是实实在在地扯到了左臂的伤处。
宋朝阳心头一跳，转过头来。
只见他紧咬着牙关，抓着自己的那只手，也因疼痛而微微颤抖。
方才满腔的怒火，瞬间被担忧冲得烟消云散。
她终究还是看不得他受苦。
“既然身上有伤，就要小心一点。”
她的语气软了下来，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无奈。
“你先躺下睡吧。”
韩云烨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不但没有松手，反而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他抬起头，那双漆黑的眼眸在烛光下，竟有几分可怜兮兮的意味。
“那你原谅我了吗？”
宋朝阳看着他这副模样，忽然有些想笑。
“现在的殿下真是油嘴滑舌。”
她轻轻叹了口气。
“和当初的那个人，完全是天壤之别。”
韩云烨执拗起来，丝毫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你若是不原谅我，我便不睡下。”
这简直是孩童般的耍赖。
宋朝阳拿他彻底没了办法。
说到底，也并非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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