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娘好像真要把咱爹给卖了，怎么办？”
韩凌军细细抖着藏在麻袋缝隙里的黍米，低声对韩凌澈说道。
“卖就卖呗。”韩凌澈满不在意的说道，“卖了清净，这么些年我们有这个爹跟没有有什么区别？家里里里外外还不是靠娘一人在操持。”
“农忙的时候，别人都在地里忙着收粮食，他却去城里吃茶了，回来还嫌弃娘做的饭太简单，顿顿不是豆饭就是野菜。”
“要不是因为他是我的生父，我早打死他了！”
韩凌军叹息了一声，“爹也不是一直都是如此的，他也有好的时候，你不能老盯着他的错处，一点不看他做过的事情。”
“他做了什么？”韩凌澈问道。
“在外帮人跑腿挣的银钱，还是会拿回来。”
“也就那么一两回。”
“地里的活他也不是完全不做，正常还是做的。”
“下地一个时辰就要回家歇一歇，等到傍晚再去地里晃悠一下，你管这叫正常做？他那完全就是懒。”
“老二，你这……就有些偏见了。”
“偏见？你要是这么想，那我们就没法说了。你为爹争功劳之前，先想想娘做了什么，又遭遇了怎样的对待。爹和徐舒那个贱人密谋要杀娘啊，娘做错了什么？”
韩凌军张了张嘴巴，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只是默默叹息了一声。
院子里那张石桌上，王雪梅摊开了一直捂在身上的小布兜。
“都过来。”
王雪梅喊了一声，在院子里各忙各事的几个孩子便小心围了上来。
“奶奶，这是什么啊？”韩狗剩抻了抻脖子问道。
“你猜，你要是猜对了，奶奶就多给你一个。”王雪梅笑道。
韩狗剩露齿一笑，“我猜是好吃的。”
“小滑头，你这可多不了。”
王雪梅将里面所有的橄榄脯都倒了出来，先细细数了一遍，然后按照家里的人口分了一遍。
“韩山，伸手，你的三个。”
“韩平，你的。”
“韩狗剩……”
“韩露。”
一小布兜的橄榄脯看着不少，可分到每个人的手里就没剩下几个了。
几个孩子看着手里的橄榄脯跟抓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一般，眼里满是灿烂的星光。
韩平抓起一个就囫囵扔进了口中，咬的满口生香，嚼了没两下就咽进了肚中，随后又抓起一个搁到了口中。
“奶奶，这是什么啊？好好吃。”
韩山看着韩平的举动，悄悄咽了咽口水，犹豫了又犹豫，却没有吃，而是悄悄将橄榄脯藏到了衣服里。
“二哥，你怎么不吃啊？”韩露将一颗橄榄脯放进口中浅浅的尝了一下，又吐出来攥在了手心，悄悄问韩山。
韩山摇了摇头，“我等会吃。”
“哦。”韩露浅浅应了一声，“二哥，你应该尝尝，可好吃了。”
“我等会吃。”
韩狗剩拿到属于自己的一份之后，已溜得不见人影了。
“老大、老二家的，过来一下。”王雪梅数了数布兜里剩下的橄榄脯，冲正立在檐下张望的辛香莲和田小霜喊道。
“娘！”
辛香莲走过来，有些局促的唤了一声。
田小霜的脖子已经快伸到王雪梅的面前了，嬉笑着问道：“娘，我们也有呢？”
“给你不怎么想给。”王雪梅轻哼了一声。
她到现在都在后悔自己给出的那支钗子。
那么好一东西，给出去之后，好像连个浪花都没溅起来。
田小霜哪怕有辛香莲三分的乖巧懂事，她也满意。
“娘，那您唤我们过来干啥？”田小霜的嘴角瘪了下来。
“给你们看看，过过眼瘾，然后趁着还有点天光，然后去弄麻丝。”王雪梅说道。
穷人家的日子不是下地，就是缫丝弄麻。
前者为了肚子，后者为了温暖，缺一不可。
田小霜闻言，嘴角拉的都快耷拉到脖子上去了。
“娘怎滴还戏耍上我们了，我去织麻丝。这些小零嘴，我一点都馋，嘴巴不馋，眼睛也不馋。”
王雪梅嗤笑了一声，嘴巴那么硬，你倒是把眼珠子收回去啊？
辛香莲抿了抿唇角，“娘，那我也去了。”
王雪梅没有说话，看着田小霜转身，抓起两颗橄榄脯悄悄塞进了辛香莲的手中，老二家非要做个妖，那就让她先难受难受。
辛香莲登时瞪大了眼睛，“娘，你这……”
王雪梅使了个眼色，辛香莲顿时会意，捏着那两颗橄榄脯没再吭声。
她看了一眼孩子们，快走两步从田小霜身边经过，一颗橄榄脯便悄悄进了田小霜的手心。
“嗯？娘这也太偏心了，怎的你有，偏偏我没有。”田小霜惊讶的看着手中的橄榄脯，轻声嘟囔了一句。
“你少说上两句，你肯定也有，别多说了。”辛香莲低声说道。
田小霜嘻嘻笑了起来，“还是嫂嫂好。”
“娘给的。”
她们两个自以为动作很隐秘，可就这么大的院子，王雪梅只要多注意一眼就能看个清清楚楚。
既然好人让老大媳妇给当了，王雪梅也自然而然的，舍下了那两颗原本给田小霜准备的橄榄脯。
分了橄榄脯，王雪梅又把银钱给三个儿子分了分。
甭管成没成家，每人二百文。
上一世活了七老八十的经历给王雪梅最大的教训就是，一大家子生活在一处，这一碗水必须要想办法端平了，每个人都不能落下。
他们自己偶尔做些事挣的，不管是多还是少，王雪梅不会去过问。
但一家人合力挣下来的钱，她这个当家掌银钱的，就不能偏心了谁，也不能冷落了哪一个，不能继续走上一辈子的老路。
王雪梅忽然间的大度让老大、老二两家惊喜连连，心里的滋味比吃在嘴里的橄榄脯还甜蜜，连老母亲在他们心中的形象都一瞬间高大了起来。
一家人正乐滋滋分享喜悦的时候，韩二爷在一个孙子的搀扶下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缺了口的粗海碗。
“老四家的，不打扰你们吧？”韩二爷有些勉强的笑了笑，冲孙儿摆了摆手，“你先回家吧，我坐会儿就回去。”
“爷爷，你不用瞒着我，你能舍下的脸，我也能舍下。”那个个头已差不多如韩二爷一般大的孙子，梗着脖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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