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梅，你家里现在应该不缺粮吧？”李秀英将背在肩上的麻袋，调整了一下方向，抱到了怀中。
里面传来一阵比较清脆的撞击声，王雪梅猜测装的应该是铜钱。
她摇头轻叹了一声，“吃几个月应该是够了，但你也知道我们家家口大，粮食哪有个够的时候。”
她把粮食现在放在了三个地方。
村里人知道的也就是她买回来的那几车粮，以及猎到的熊肉。
虽然秀英婶是一个正直的人，敢做敢说。
但最近经历的那些糟糕事情，让王雪梅对任何人都保持了一丝警惕。
在这个年月，粮食就是命根子。
“可不是，这好端端的，也不知道老天爷发了什么疯，忽然间就降下了这样的灾难。今年多好的一个丰年，粮食本应该是大丰收的。”李秀英语气沉沉的叹息了一声。
“年景太好的时候，就得防着点。”王雪梅说道。
“我们这些靠天吃饭的人，你说什么时候碰见过一个真正的大丰年？粮食喜人的时候，总会出现一些其他的事情。”
李秀英一怔，“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呢。四年前，那一年的粮食长得也喜人的很，可冷不丁的居然下了一场雹子，好在打掉的不是很多，但也谈不上什么丰收了。”
“我们这样的人，想办法活着就好。”王雪梅说道。
她侧头看了一眼李秀英怀中的麻袋，“你是去县城买粮食？”
“嗯，得趁早准备点儿，家里的粮勉勉强强还能再吃半个月。我前几日听一个远房亲戚说，县里今年的赋税怕是不会降，该是多少还是多少。哎，这不是要人的命嘛。”
“希望朝廷会有赈灾粮吧，要不然这么下去，会死人的。赋税一收，十户里面有半数怕是连一点存粮都没了。”
这些事情，王雪梅心里清楚的跟明镜一般。
但却不能过分的表现出来，只能顺着李秀英的话说。
“谁知道呢，今年他们要收就收吧，大不了把我抓去做劳役，反正粮食和银子是绝对没有的。”李秀英恶狠狠说道。
“还是要想办法的。”王雪梅说道。
想办法交了赋税，也许还能从其他的地方想点办法弄点糊口的东西。
可要是被罚了劳役，那就真的死路一条。
被罚做劳役，和朝廷征发的劳役，可不是一回事。
“事到临头再说吧，现在想也没办法想。”李秀英重重叹息了一声，话锋一拐忽然说道，“对了，差点有件正经事忘了告诉你了。昨日韩百岁家里来人了，带着刀，我感觉像是个胥吏。”
“估计是为了韩西山的事情。”王雪梅神色微凝，“人带走了吗？”
“没有。”李秀英摇头，“也不知道那人跟韩百岁聊了什么，反正走的时候，韩百岁拄着拐杖给送了出来，笑的挺欢，怕是什么好事。”
好事……
王雪梅心里有些犯嘀咕。
胥吏来找韩百岁能有什么好事？
给韩西山顶罪应该算不上什么好事吧？还是说要合谋陷害她？
今日进城，看样子得打听打听了。
“雪梅，你得小心着点。”李秀英神色凝重。
“韩百岁自打腿不知道怎么回事断了之后，这几天不是骂你就是骂韩西山，说的话可难听了。现在有可能是个胥吏的人登门，我总觉得这事八成跟你有关系。”
“多谢婶子，我心中大概有数了。”王雪梅道了声谢。
“跟我客气啥，你要是真愿意带我挣钱，老娘我……不是，我往后就蹲在屋顶上给你盯着韩百岁那小子，盯得死死的。”李秀英用力拍了拍颤巍巍的胸口。
王雪梅失笑，“我先试试，如果能成，肯定带你一个。”
“得嘞，有你这话，我这心已经到肚子里去了。”
两人闲谈间，驴车进了万安城北城门。
王雪梅和李秀英在广济街分别，约定下午一起回去。
随后，王雪梅便驾车去了城里的那几家大酒楼。
在转悠了五家之后，王雪梅失望了。
松茸没人要！
这是万安城中最大的几家酒楼了。
上一世，王雪梅采到的菌子就是卖给他们的。
但现在没人要。
掌柜的只是看一眼，就让王雪梅上别家问去。
不死心的王雪梅又转悠到了西园街。
这条街上的酒楼，任何一家她都不愿意进去。
但今天她得硬着头皮试试。
青楼也是酒楼，稍微大一点的都是吃喝玩乐，一应俱全。
壮着胆子把这条街上的酒楼挨个问了一遍后，王雪梅彻底的失望了。
足足八九家，只有一家在听说松茸可以吃之后，愿意试一试。
但给出的价格，跟白送给他们没什么两样。
那掌柜的给了五文钱一斤，还要王雪梅每天傍晚送货。
如果只是五文钱，其实王雪梅还愿意赌一把。
万一酒楼的客人吃过之后都觉得好，届时她有谈价格的机会呢。
但傍晚送货这一点，王雪梅办不到。
傍晚送货，回家都得到什么时辰了？
这时节，大白天走路上都不安全，更别说晚上了。
王雪梅有些疲惫的上了驴车。
除了这些酒楼，她实在不知道还能把松茸卖到什么地方去了？
搜肠刮肚的想了一圈，王雪梅失望的放弃了。
“驾！”
王雪梅靠在驴车上，挥动了驴鞭。
回家，卖不成银子，这东西自家吃也很不错。
真正的山珍美味，又能填饱肚子。
在走出西园街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李府的那位致仕的官老爷好吃。
“试试，死马当活马医。就算是人家不愿意花银钱买，这么好的山珍当个人情送也挺好，往后做买卖也能顺遂些。”
王雪梅心中打定主意，调转驴车又去了通宁街。
玉灵斋今天客人很多，里面扎了一堆人在买药。
王雪梅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直到里面没人了这才走了进去。
柜台上两个小厮正往药柜里填补药材，忙得脸上都有了戾气。
“劳驾二位小哥，于管事可在？”王雪梅客气问了一句。
踩着长条凳正往柜子里放药的小厮，低头看了过来，“你找于管事何事？哦，你就是昨日卖鹿茸的那位娘子是吧？”
王雪梅点头。
认出来了就好。
“于管事今日不在药铺，准确说，他往常都是不在这里的，昨日他只是来查账，恰好才在。你要找于管事，得去府上找。”小厮说道。
“多谢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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