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青山是东越剑池名宿，对于杀气向来有异于寻常一品高手的感应。
在看到赵渊的一瞬间。
他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天灵盖。
那双眼睛——漆黑如墨，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
赵渊没有起身的意思，正好打量了一眼柴青山，那双漆黑的眼睛看了过来。
就在这一瞬间
柴青山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如山岳般压来。
那不是气势，不是威压，而是纯粹的、赤裸裸的杀气！
这让柴青山有一种如坠冰窟的感觉。
他行走江湖数十载，经历过大小百余战，见识过无数高手的气势威压，甚至曾直面剑神李淳罡那霸道无匹的剑意，却从未感受过如此纯粹的杀气。
这杀气如有实质，冰冷刺骨，让柴青山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似乎看见尸山血海，看见无数亡魂在哀嚎，那杀气如洪水猛兽，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他的心神。
柴青山咬紧牙关，右手死死握住剑柄，指节发白，他调动全身内力抵抗这股杀气，却发现自己的内力在这杀气面前竟如溪流遇海，微不足道。
"好可怕的杀气..."
柴青山心中骇然。
真正的剑道高手，不必出剑，仅凭杀气就能让对手崩溃，当时他只当是夸大其词，今日才知世间真有此等境界。
赵渊依旧坐在青石上，连姿势都未曾改变，但那股杀气却越来越重。
柴青山额头渗出冷汗，后背已经湿透。
他感觉自己就像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巨浪吞噬。
就在这个时候，身边的广陵王赵毅见到了柴青山的异常反应，疑惑到，“先生怎么了？不舒服吗？”
柴青山立刻收敛气息，沉重地道，“王爷，前面有个人，真的很强。”
广陵王赵毅眯起那双被肥肉挤成细缝的眼睛，顺着柴青山枯枝般的手指望去。
远处立着个年轻人，一袭墨青长衫，腰间悬着柄铁剑，正看着眼前的大战。
"那是......"
赵毅眉头一皱，脸上的横肉堆出几道沟壑。
他忽然觉得那背影有些眼熟，却又说不上来在哪儿见过。
“他是谁？”
“不知道，看起来应该是踏入了大天象境的高手。”
赵毅浑身肥肉猛地一颤，腰间玉带咯吱作响。
他定睛再看，恰逢那年轻人转过身来——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嘴角噙着三分笑意，七分冷峻。
这不是他那多年未见的侄子赵渊又是谁？
"竟是他！"
赵毅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不显，只是那握着暖炉的手指节已微微发白。
他记得上次见赵渊时，对方还是个跟在先帝身后怯生生的少年，如今竟已封王，还得了"靠山"这般显赫的封号。
他怎么会在徽山！
他不应该是镇守在两辽地区吗！
赵渊显然也瞧见了他们，遥遥拱手行礼。
赵毅脸上立刻堆出笑容，大步迎上前去，靴子踩在薄雪上咯吱作响。
"贤侄！多年不见，竟已长成这般英武模样！"
赵毅声音洪亮，震得枝头积雪簌簌落下。
他张开双臂，锦缎衣袖在风中猎猎作响，活像只扑向猎物的花斑大虫。
赵渊不慌不忙地后退半步，恰好避开赵毅的熊抱，躬身行礼道："广陵王安好。小侄昨日刚到广陵，本欲今日递帖拜见，不想在此偶遇。"
赵毅眼珠一转，哈哈笑道："贤侄这是说的哪里话！到了广陵便是到了自己家，何必如此见外？"
他上下打量着赵渊，心中暗惊。
这小子举手投足间竟已有几分天人气度，那看似谦逊的姿态里藏着说不出的锋芒。
虽然这个侄子年轻，但做出来的事情可老辣，天下藩王，以徐晓为最强，但这位北凉王徐晓就算是在自己的侄子。
这位靠山王赵渊面前，都显得毫无还手之力。
"王爷厚爱，侄子愧不敢当。"
赵渊微微一笑，目光却越过赵毅肩头，望向在徽山的铁骑，"广陵军容之盛，果然名不虚传。"
赵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中警铃大作。
这些可都是他的嫡系精锐。
赵渊此时说这些话，绝非偶然。
他肥厚的手掌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玉佩，脸上却笑得愈发和蔼："贤侄若有兴趣，不如随本王去营中细看？正好尝尝广陵特产的云雾茶。"
"恭敬不如从命。"
赵渊拱手。
眼角余光却瞥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柴青山。
柴青山此时此刻虽然看起来平静，但其实心中已经掀出惊涛骇浪。
不敢相信这就是传说中的靠山王赵渊。
"王叔。"赵渊拱手，声音不卑不亢，"您老人家身子骨金贵，何苦来徽山受苦？"
赵毅这才转过身来，脸上堆出笑容："大侄子啊，本王这不是听说轩辕家最近不太平，特来看看嘛。"他拍了拍腰间佩剑，"当年先帝赐我这把'镇岳'时说过，赵氏子孙，当为天下武人表率。"
赵渊缓步向前，直到与赵毅只有三步之遥："王叔带三千铁骑上徽山，就为了当这个'表率'？"
赵毅脸上的肥肉抖了抖，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怎么，本王行事，还要向侄儿交代不成？"
"侄儿不敢。"
赵渊微微躬身，却忽然抬头，目光如电，"只是父皇让我问王叔一句——"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您带铁骑前来徽山，是不是要插手轩辕家内斗，掌控轩辕家？"
“要知道，轩辕家可是掌控着天下水脉，要是您掌控了徽山，下一步岂不是要造反了？”
这话问得太过直白，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直接刺向赵毅心口。
广陵王明显怔住了。
他没想到赵渊会如此单刀直入，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那张胖脸上先是涨红，继而转青，最后竟有些发白。就在这尴尬时刻，赵毅身后一名青衫文士忽然上前半步，拱手笑道："靠山王殿下误会了。我家王爷此次前来，实是为剑州武林考虑。轩辕家内乱，江湖动荡，若无人坐镇，只怕会殃及无辜百姓。"
赵渊目光转向这文士："这位是？"
"在下李济，广陵王府区区幕僚，不足挂齿。"文士笑容谦和，却自有一番气度，"靠山王殿下有所不知，近日徽山似有内乱，这才率兵前来，只为震慑宵小，还剑州武林一个太平。"
好一张利口。赵渊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哦？这么说，王叔是来做和事佬的？"
赵毅这时终于缓过神来，哈哈笑道："正是正是！渊儿啊，你王叔我虽然粗鄙，但这点为国为民的心思还是有的。"
他拍了拍肚皮，"你看我这身膘，像是能打打杀杀的人吗？"
三千铁甲适时地发出整齐的笑声。
仿佛是在为主子助威。
赵渊目光扫过那些披甲执锐的士兵，又看了看牌坊后隐约可见的轩辕家建筑群。
他知道今日之事不会如此简单，但李济这番话确实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
不过，李济给了这个台阶，却不代表赵渊一定要下，他看了一眼李济，李济陡然有些发寒。
然后赵渊又看着赵毅。
不知道为什么，赵毅突然打了个寒颤。
"你很聪明，但是我不愿意你的台阶。"
赵渊轻笑一声，眼中却无半分笑意，"王叔，带着你的三千铁骑，回去广陵。"
山风骤起，卷起满地落叶。
赵毅背后已是一片湿冷。
“侄子，你这是……”
"江湖事，江湖了。"
赵渊突然打断他，声音冷峻如铁，"轩辕家内斗，是他们自己的事。"
赵毅心头一跳，终于明白赵渊为何亲临，但他毕竟是赵渊的皇叔，所以他也不想要在后辈面前丢分，“原来侄儿你也看上了徽山的水脉，本王看，侄儿才是要造反的吧？”
赵渊摇了摇头，“我在，离阳在，我不在，离阳亡，我不需要造反，而王叔你会，所以，退回去。”
“本王要是不呢？”
空气瞬间凝固。
赵毅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侄子，本王好歹是一方藩王，你这般说话，未免..太失礼。"
赵渊眼中出现一丝光芒。
下一刻。
三千铁骑，人仰马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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