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糊涂！”
老夫人拐杖在地上拄得砰砰响，眼眶通红，头脑却十分清晰，“许院正是专门负责照看陛下龙体的，若无陛下恩准，他如何能离开皇宫？”
“咱们拿着当年的恩情求上门，只会让他难做。若是因此惹了陛下不快，觉得我们国公府仗着功劳，便连他的龙体都不顾，因此对我们国公府生出猜忌之心，你可想过会有什么后果？！”
沈氏哪里会不知道，可那是她的丈夫和儿子，这世上再没有什么能比他们更加要紧得。
她哭得喘不过气：“我镇国公府满门忠烈，公公更是为了收服大雍失地战死在辽北战场上，难不成我们的耿耿忠心，就无法换来帝王一丝信任吗？”
“我不过是想救我夫君和我儿性命，如何就不行了？太医院有那么多太医，我只求许院正一人而已啊！”
沈氏哭得撕心裂肺，说起战死的丈夫，老夫人神情亦是大痛。
裴氏一门有多忠心，她自是知道，可自古以来，功高盖主引帝王猜疑满门惨死的例子还少吗？
她不敢、也不能，拿镇国公府满门去赌帝王心。
所以太医院正，求不得！
“你也说了，太医院不止许太医一个人。我明日一早就入宫去，求陛下将副院正派过去。”
沈氏张了张口，想说副院正的医术哪比得上许太医，可是触及老夫人沉痛隐忍的双目，又说不出口了，只拿帕子擦眼泪。
裴青鸾进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愁云惨雾的画面。
她屈身先向老夫人和沈氏行了个礼，然后才飞快的道：“祖母，母亲，不用去求陛下了，青鸾刚从江姑娘处回来，江姑娘已救下父亲和兄长了。”
老夫人闻言一怔，急急问：“青鸾，你说的可是真的？”
顿了顿，又皱起眉头，“可……这怎么可能呢？消息才传回上京多久，南疆据此地上千里，便是你去寻了什么医者，又怎么可能这么快感到南疆救你父兄？”
“祖母，是真的。”裴青鸾连忙将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从江晚柠上门说起，说到她预言国公府会挂白幡，若不想便在子时三刻之前去找她。
到她从江晚柠手上赊了刀，江晚柠凭空消失。而后不久出现，告诉她已经替大哥解了蛊毒。
说到最后，裴青鸾语气坚定：“祖母，江姑娘一桩桩、一件件都算准了，青鸾信她。”
“而且，父亲不是也对赊刀门推崇备至嘛，还一直告诫我们，若有朝一日赊刀门有人上门，定要以礼相待。”
“父亲是怎样的人，祖母您是知道的。若非赊刀门真乃神人，父亲也不会对他们这般赞誉有加，更不可能随便为大哥订亲！”
当初辽东那场仗，儿子回来后虽未详说细节，但因着牵扯到裴南域的婚事，他还是告诉过她一些。
他们之所以能坚持那么久，是因为赊给他刀的那个人，用五鬼搬运诀，一夜之间从辽东大营将他们准备的粮草全部搬运到了大雍的军营。
并且在最后那场致胜的关键战役上，召唤白骨大军与大雍军队并肩战斗，弥补了两边军队人数上的不足。
因着这些事太过玄幻，无法对外人言，所以镇国公才会在战报上将这些全部抹去。
只不过裴南域是世子，是未来要继承镇国公府门楣的人。他的婚事，自然要慎之又慎。
如今仓促订下一介乡野女子，若不能解释清楚，他担心老夫人心中会有芥蒂，所以才将部分真相告知。
所以对赊刀门，老夫人比沈氏知道的更多一些。
对赊刀门，老夫人也更加信服。
在听到江晚柠是赊刀门第二十七代传人时，她便已经信了。
赊刀门的一些本事神乎其神，她早年便已从儿子口中知道了。
所以闻言点了点头：“祖母信你，也信你父亲。你说的对，你父亲不是轻率之人，若不是真有本事，你父亲不会将你大哥的婚事许出去。”
一个乡野女子，镇国公府嫡出的公子不止域儿一个，无论是谁配她都已绰绰有余。
偏裴时序将身份最尊贵的裴南域的婚事许了出去，可见对赊刀门看中。
沈氏原本是对江晚柠有意见的，觉得她配不上自己儿子。
可如今，江晚柠接连说准了两件事，也由不得她不信了。
可是事关夫君和儿子性命，她仍然慎重：“鸾儿，你确定你父兄当真没事了吗？”
“青鸾并未亲眼所见，但江姑娘神诡手段，竹香也看见了，母亲若是不信，可以问她。”裴青鸾把竹香叫过来。
竹香福了福身：“回老夫人、夫人的话，江姑娘确实神奇。”
“她所住的，是五里巷内出了名的鬼宅。而且姑娘和奴婢去的时候，鬼宅里有几个纸人，正抱着清扫工具在做打扫。”
“瞧见姑娘和奴婢，还冲姑娘和奴婢行礼呢！”
一听纸人居然能够打扫，还会行礼，老夫人和沈氏又是一脸惊异。
不过心中对江晚柠，也更信了几分。
老夫人点点头，吊了大半夜的心，总算在此时落了地。
她眉眼柔和的看着裴青鸾，脸上是慈祥笑意：“既然那姑娘是你兄长未过门的妻子，又救了你父兄，便是咱们镇国公府的大恩人，万万没有让恩人住在鬼宅的道理。”
“想来是初来乍到，未及安排好住处。明日你备上薄礼，再去一趟，邀她来府上小住。等你父兄从南疆回来，也好商量她与你兄长的婚事了。”
“明日……”裴青鸾忽然想到，离开时江晚柠说她之后几日都不会有心情理会旁的事，还说她明日便会知道。
到底是什么事呢？
见她犹豫，老夫人蹙起眉尖：“怎么了？”
沈氏在一旁道：“母亲忘了，明日是秦王府来向青鸾下聘的日子。”
老夫人这才想起来，裴青鸾和秦王顾修远的婚事三年前就订下。
只不过之后不久，秦王母妃便过世了，秦王为母亲守孝三年，这才耽误了来下聘。
如今三年已过，秦王府前些日子就派人来与沈氏商定，给裴青鸾下聘的日子。
裴青鸾也想起来了，心头狂跳，隐隐有些不安。
难道……江姑娘所说之事，与秦王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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