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宴没有回答，沉默的看着她。
慕容枫等了好半天，才道：“哑巴？”
陆宴依旧保持沉默。
忽然，铁链声响起，陆宴脖子上缠着的铁链就这么松开。
“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说完，站起身，拖着浑身的铁链离开他的范围，重新回到她原本的位置，盘腿坐下，霎那间，就又恢复了那副活死人的样子。
陆宴也随之起来，慢悠悠的往山洞外走，狠狠磕在地上的后脑勺后知后觉的疼痛起来。
陆宴在离山洞几步距离的时候，转身回看了对方一眼，这才继续离开。
“宿主，你后脑勺流血了！”系统声音，听着有点不一般。
自己宿主以前多么善良的一个人。
可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遇到太多的事情，让他直接变了一个人。
原本自己恢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可是，跟着宿主在这个世界待上十几年，系统亲眼看着他的宿主从可以为任何无辜的人心软，到随时随地都能杀人的现在。
不得不说，系统都有点担心起来了。
偏偏为了活命，为了向上爬，陆宴……
陆宴笑了笑，无视后脑勺不断流出来的血，道：“这点血不碍事！”
系统：“……”
以前有这么爱笑吗？
现在的宿主，随时随地都对着人笑。
“不然止一下血？”系统道。
陆宴笑着摇摇头。
“宿主，你是真的想要对付慕容枫吗？”系统开口问道。
陆宴反问：“你不觉得我在救她吗？”
不是他帮忙的话，对方可能早就被嗜杀成性的魔修杀死了。
系统：“……你想要做什么，我都知道！”
陆宴轻笑出声，“系统，你现在恢复了，可以读取我的想法了吗？”
系统：“……没有！”
陆宴勾勾唇，也没有说相信，还是不相信。
系统再次觉得陆宴变了很多。
它一直陷入沉睡，每个世界带着陆宴穿越，都是它设定好的程序，只要对方活到最后，就可以带着他离开。
但是，上个世界，因为陆宴的帮助，它后面恢复之后，就一直看着它的宿主。
陆宴是非常善良的人。
可能他自己都不承认。
但是，系统表示，它跟着以前的宿主，做过多少任务啊！它见过多少人啊！
陆宴原本的人生，应该从没有吃过一点苦。
甚至，他的经历，也表明了他很少遇到这世间的恶。
所以，他非常尊重生命。
如果不是非死不可的理由，他都愿意放过。
他这样的人，不内耗自己，也不把自己不在意的一切放在眼里。
仿佛他就是那种，明知有人当着他的面，说他坏话，他都可以完全不入心的那种。
以前，系统觉得自己这个临时找的宿主可能会有很大的毛病，到时候肯定会给它带来很多麻烦。
如果不是当时情况紧急，它没有办法，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绑定一个宿主的。
可它没有想到，陆宴是最让它轻松的宿主了。
就是这个宿主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无法让他在意，每个世界，都游离在外的感觉，完全没有真正融入该有的人生。
但，现在系统却有点害怕！
陆宴身上浑身都让它觉得邪性。
以前的陆宴，绝不会随便杀无能为力的凡人。
以前的陆宴，杀人不过头点地，绝不会折磨人。
以前的陆宴，也绝不会用这样的方式对付一个人。
陆宴听着系统的声音，有些意外的感觉到对方声音貌似有些颤抖。
陆宴：“你是在害怕吗？”
“没有！”也是很急切了。
陆宴笑了笑，没有反驳，而是带着好奇的道：“你说，仙宫女战神的心，是什么样的滋味啊！”
系统：“……”
陆宴也没有非要它回答的想法，说完，自己都笑了起来，“滋味不知道，但是应该很漂亮吧！”
系统：“……”
“宿主，我们还是离开血魔宫吧！”
陆宴不解：“为什么？”
系统：“……非其族类，他们不会把你当作真正的自己人，现在仙门百家和魔族还在战斗，但是却没有让你上战场，反而安排你做一些其他的事情。”
这是一个原因。
而系统更在意的是，如果宿主还继续留在魔族，以后会不会变得更让它害怕。
魔族忌惮陆宴。
因为这世间万物，陆宴他独行一道。
他不修仙，不修魔，修的却是那超出三界的心魔。
修心魔者，绝然险行，违逆天道。
人间每个人自来到这个世界，都是有渊源。
修炼者，修魔者，凡人，这几种都不是陆宴。
他注定与所有人都不一样。
陆宴眺望看不到尽头的群山，“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系统谣言。
陆宴如果作为一个普通的凡人，他的能力，可以让他舒服的过完凡人短暂的一生，然后系统就带着他离开。
可他的炮灰生涯，在这个世界上，真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的母亲是一个凡人，却因为长相和一个不知道仙门的修仙者有了一场皮肉感情。
凡人无法生下有灵根的孩子。
但是修炼者却是可以生下有灵根的孩子。
陆宴有了这个好运。
他有灵根。
可他又是不幸。
如果他的运气再差那么一点，他生来就是蝼蚁，也没有什么。
或者，他的灵根鸡零狗碎一点。
他的那个生父，也不会因为嫉妒，就亲手拔出他的灵根。
他千不该万不该，作为一个蝼蚁生出来的蝼蚁，天赋居然压过自己的生父。
没了灵根，他与修仙无缘。
他身体里也没有修魔的血液，无法修魔。
最后被带到奴隶山，虽然时不时就要被血魔抽血，为魔修做事。
但其实他们还是能够好好活着的。
他们是血魔养着的血炉，不会随意杀了的。
可是……
陆宴曾经劝自己认命的。
他终究会离开这里。
可是，他最后还是没有认命。
他为自己重新塑成一份命数——修心魔。
以凡人之身，逆天改命，将一个凡心，炼成魔心。
世上修心魔的人寥寥无几。
自古顿悟者，万中无一。
修心魔者，必遭天谴，一旦被天道所知，必然不得好死。
系统的想法，陆宴明白，但明白过后就抛之脑后。
他继续坚持每天给慕容枫送饭。
对方继续每天无视。
几天下来，唯一的变化就是魔君下了命令，不允许人再对慕容枫用刑。
魔族和仙门的战争还在继续。
两边都有一个重要的人。
作为被边缘的人物，陆宴没有什么意见。
他的所有注意力都还在那个人身上。
还真是硬骨头啊！
这天，陆宴继续端着一碗粥进了山洞。
铁链响了一下，最后又归于平静。
陆宴脸上没有什么情绪，心里却想着，又有了变化。
已经有了好几天铁链锁喉的经历，他都做好继续下去的准备。
陆宴见缝插针，坐在对方面前，把手中的碗放在她面前。
对方摇摆一下的动作都没有。
陆宴耐心等了半晌，把饭碗重新端起来，往面前送了送。
慕容枫低下脑袋，像是在说‘下毒了？’
陆宴收回手，往自己嘴边送，喝了一口。
然后，他再次把饭碗送到对方面前。
对方接过，喝了。
“这是什么？”
陆宴恍然。
仙门百家之首，仙宫的大师姐，从小天资过人，怕是从来都没有吃过凡人的米。
陆宴轻轻都在她手上写下答案。
“你是奴隶山的凡人？”
【是！】
奴隶山住的大多都是凡人，为血魔提供血液的凡人。
慕容枫是知道这个情况的。
“你平时做什么？”
陆宴在她手上一笔一划地写着。
他告诉她，他是血魔宫一个魔修的奴隶，平时帮忙做点事情换取粮食。
他最近的任务，就是给俘虏送饭。
“那你何必敷药！”
慕容枫觉得，一个奴隶是不会多管闲事的。
陆宴拉过她的手，写道：【你不能死】。
慕容枫冷着脸。
【你死了，我就要去做其他的事情，很累！】
是被抽血吧！
慕容枫想着。
有了这次的对话，慕容枫对陆宴还是冷着脸。
陆宴也没有介意，继续每天的送饭任务。
但，开了口，就如一夜间绿芽睁开土壤钻了出来。
陆宴拉着她的手，给她说奴隶山凡人的生活，写他小时候是怎么生活的。
“你在这里长大的？”
陆宴写道：我从小就来到这里。
不同意仙门修士对奴隶山的理解。
其实奴隶山跟村镇差不多。
凡人依附魔修生活。
魔修为了源源不断地人血，也会保护他们活下去。
陆宴慢慢的给她说着奴隶山的生活。
这里贫瘠，但是也平淡。
不会担心妖鬼侵袭，只需要付出一点血，就能保护好家人。
不需要为了生存而互相算计，真的只要流一点血，就可以生活下去。
慕容枫在其他方面冷酷无情。
但是，陆宴说起奴隶山的一切，她却很有耐心，从来不催他，也不让冷声让他‘出去’。
她认真的‘听’着陆宴，从来没有将手移开过。
陆宴一字一字，就这么把凡人的一切告诉给这个仙宫战神，让她了解到她从未探知过的残酷世界。
他写奴隶山的形状，还有对于凡人来说非常危险的地方。
他写奴隶山的孩子，大多都没有读过书，很多甚至都没有活到成年就死了。
他写，自己有一个老师，是一位老先生。
他写，他最大的梦想是带着奴隶山的朋友亲人过上好日子。
这天，天气骤降。
风雪交加，山洞里却有了一丝温暖。
陆宴写了很多，也写了很久。
陆宴准备离开。
安静了很久的人，突然道：“伤怎么样了？”
陆宴拉着她的手，往自己后脑勺放。
那里有一条仅凭触觉，就能清晰感受到的狰狞伤疤。
慕容枫小心的碰了碰，很快收回手，硬邦邦的道：“抱歉！”
陆宴就蹲在她面前看着她。
对方的双眸也直视着他。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开口。
半晌。
“如果你觉得生气，可以不原谅我！”
陆宴抿唇一笑。
他拉过她的手。
【我只是觉得你好厉害。】
手心痒痒的。
慕容枫闭上眼睛，蓦然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陆宴放缓呼吸，低头在她手心写道：阿乐。
一笔一划，写得格外漫长。
最后一笔，已经化到她的尾指处，很快接下去：你呢？
一阵风带来了一片雪，陆宴看着这片雪落在她的肩头，然后融化。
许久许久，慕容枫抽回自己的手。
一根苍白的指节抵住地面，她垂着眼，写下一个字。
枫！
……
互通了名字，一个‘哑巴’不会喊，一个看着也没有把‘阿乐’放在心上。
但，陆宴首战告捷。
接下来，陆宴除了送饭，还送了可以让她暖和的东西。
说的话，也从奴隶山凡人，变成了带着关心的话语。
而对方更简单，‘要’或者‘不要’。
偶尔一声‘谢谢’。
奴隶应该很少听到人说‘谢谢’。
陆宴‘得寸进尺’坐得更近，扯了扯对方的手，恰到好处的表示开心。
陆宴知道对方谢他什么。
吃的用的需要感谢。
想要利用他养好伤，从这里逃出去，才是真正原因。
都说仙宫女战神慕容枫是个死心眼，枉曲直凑。
但她不是傻子，也会有时套他的话。
“不是送饭的时间，怎么来了！奴隶平时没有人管吗？”
【奴隶山的奴隶，身上都有主人的烙印，没有人可以逃。】
“你的主人是谁？”
“陆宴？”
想要写字的动作一顿。
【嗯！你怎么知道？】
“猜的！”
除了在山脉一战中，知道了这人。
其余都是从其他人口中得知。
行为卑劣，猪狗一样。
“他对你好吗？”
【经常被鞭打放血】
慕容枫默然。
陆宴觉得自己可以得寸进尺一点。
【所以，我喜欢来你这里！】
【你会跟我说话，耐心等我写字。】
【如果你可以一直在这里就好了！】
“我不会一直在这里，我会从这里出去，杀出去！”
冰冷而坚定的声音，滴水穿石的决绝。
不愧是仙宫女战神吗？
陆宴笑了笑。
没事，他有大把的时间持续这个游戏。
俘虏半年。
从陆宴这里得到不少消息。
慕容枫就不再与他说话。
因为无法忽视的是，她在这深渊边上摇摇欲坠，握着的名为‘阿乐’的坚韧野草，让她有了一线生机。
她终究还是信了阿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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