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何话可说?”皇上看着骤然激动起来的安陵容,心中也提起些希望,他心中也五味杂陈,若安陵容真碰了巫蛊,那她腹中的孩子就留不得了。
他还年轻,还会有孩子的,两个出生就背负血亲性命的孩子,有损他的名声,只是还是有些不舍,毕竟宫中已经很久没有婴啼了。
“这匹料子是嫔妾亲手裁开的,本是想给未出生的孩子做两件外衫,剩余的散碎布料,嫔妾看春迟几个平时侍奉嫔妾也辛苦,就拿那些散碎布料做了几朵绢花。”
“皇上也知晓,,嫔妾母亲是绣娘出身,这手艺是嫔妾母亲所授,嫔妾身边的几个宫女,一人得了两支。”
“苏公公所谓的对不上的那些散碎料子,便是在这处,皇上可让苏公公去承乾宫查探,这巫蛊娃娃,与嫔妾绝无干系!”
安陵容说的斩钉截铁,反正她这的浮光锦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苏培盛,你再去一趟。”苏培盛来回走了好几次,但他不敢有怨言,接了命令便转身出去了,只是刚刚到门口,就看到南枝手中捧着一个匣子,在外求见。
“苏公公,奴婢听闻皇上想寻浮光锦,奴婢这有小主赏的几朵绢花,便是浮光锦所制,奴婢怕公公您这能用到,特意送过来,春迟姐姐那的奴婢也找出来了,都在这。”
南枝正在苦苦哀求在外边候着的小太监进去通报,刚好看到了苏培盛,连忙迎上去,将手中的匣子递上去。
“我正要去寻呢,姑娘送来的正是时候,只是里边现在不能放人进去,姑娘就在这等着吧。”
不要来回奔走,苏培盛省了力气,也愿意开口指点几句,再说了,淑贵人敢这般肯定,说不准她马上就要翻身了。
“多谢公公,公公快进去吧。”南枝知道事态紧急,催促着苏培盛。
见苏培盛这么快就回来了,皇上有些不悦:“怎么回事?东西呢?”
“回皇上,许是奴才刚刚动静太大,淑贵人身边的南枝刚刚将浮光锦制成的绢花都送了过来,全在这了。”说着,将匣子打开,里边整整齐齐放着十二朵绢花。
“淑贵人身边的宫女,倒是机灵。”宜修开口,果然见皇上便来脸色。
“都拆开。”皇上也没有废话,这南枝是安陵容身边的人,不管是安陵容身边的宫女心虚还是苏培盛动作的确大,这东西总错不了。
小太监抬来一张桌子,苏培盛将匣子放在上边,拿出绢花一一开始拆解,众人都仔细看着,尤其是谨贵人,大气不敢出。
随着苏培盛的动作,一朵朵精美的绢花被拆开,恢复成布料本来的样子,等苏培盛全拆完后,旁边的小太监也拼接好了。
仔细对照过后,苏培盛抹去头上的汗,向皇上禀告着:“启禀皇上,十二朵绢花全部拆解后,拆出的布料与之前缺失的相吻合,承乾宫的浮光锦,并无缺失。”
“怎么可能?!”谨贵人最先受不了这个结果,怎么会不是,只是转念一想,谨贵人再次开口。
“皇上,这布料也许是淑贵人做衣裳时偷偷裁剪出来的,这东西是在她宫中挖出来的,还有安达拉大师作证,皇上,仅此一桩,不能证明她的清白啊!”
谨贵人接受不了,她满心以为自己能为孩子报仇,可眼看定罪在即,凶手却要逃脱,她心中也知晓,比起她的孩子,皇上更愿意护住安陵容。
她此时已经有些疯魔了,下意识认为是有人在帮安陵容。
“皇上,那缝制的手法也是她安陵容的,嫔妾不信此事与她无关,皇上,嫔妾失去的那个孩子,也是皇上您的啊!”
谨贵人哭着喊着,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旁人看着,都觉得有些心酸。
宜修看准时机,开口道:“皇上,仅凭这布料,淑贵人也确实无法脱罪啊,安达拉大师在坤宁宫做法事多年,与淑贵人无冤无仇,有何理由去污蔑淑贵人?”
“再者,这东西到底是从承乾宫挖出的,单凭布料一点,只怕难以服众啊!”
安陵容抬头看着皇后,她是那般的为皇上着想,真真是一个贤惠大方的皇后,安陵容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上一世,没有认清皇后真面目的时候,她那时,是真心崇敬皇后的。
掩下思绪,安陵容再次开口:“皇上,这针脚也有问题。”
坚定的声音响起,将正在思考的皇上目光拉到了安陵容身上,安陵容举起那个还插着银针的娃娃,看向皇上。
“皇上可否将腰间的荷包解下,借嫔妾一用。”
皇上也想起了安陵容之前绣的荷包,从腰间的众多荷包中将其挑出来解下,苏培盛伸手接过,送到了安陵容身边,
“皇上请看,这娃娃上边的针脚虽与嫔妾的喜好一致,可背面绣着的八字却与嫔妾绣品有些许不同。”
说着,安陵容将荷包上的绣图和娃娃背面绣的字放在一块,展示出来。
“这娃娃上边的绣法虽也是苏绣,可技法单纯,与嫔妾在松阳时的绣法倒是一模一样,只是嫔妾自入宫以来,为了给太后娘娘绣佛经,特意请教了宫中的绣娘。”
“宫中绣娘技艺高超,嫔妾那时闲来无事,便也跟着学了些蜀绣的技法,后边嫔妾再做绣活时,用的便是嫔妾改良后的技法。”
“不论是这荷包还是太后娘娘那的佛经,皆可为嫔妾证明,这娃娃又是浮光锦,又是嫔妾的绣工,就差将嫔妾的名字刻在上边了。”
“皇上,嫔妾虽不知安达拉大师为何这般污蔑嫔妾,但嫔妾实在是冤枉啊!”
说完,跪坐在地的安陵容哭的泣不成声,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安达拉大师说了,这是换命之举,自然要你亲自做,你自己也说过,绣法是可以改的,兴许是你自己改了绣法。”
谨贵人倒是没有再歇斯底里,语气幽幽的,但又不容忽视。
“这东西,确是从承乾宫挖出来的,淑贵人,本宫也想相信你,可这承乾宫内的宫人都是皇上特意从延禧宫抽过去,原先就伺候你的,难不成这盒子,还能自己跑进承乾宫吗?”
宜修为难地看着安陵容,又转头看向皇上:“不如,就提审承乾宫宫人,还淑贵人一个清白?”
“皇后说的在理,此事确实疑点颇多,苏培盛,你亲自去提审承乾宫的宫人,尤其是管理花草的那些。”
相比起安陵容肚中的孩子,皇上根本就不在意几个奴才的死活,安陵容暗自捏紧了手中的荷包。
皇上不在意,她不能不在意,南羌便是管花草一事的,只是想起之前安排好的,安陵容按捺住心中的焦急。
再忍忍,等小李子那边被抓住,她安排在延禧宫的人也该出来了,到时候不管是皇后还是那个该死的萨满法师,都得后悔今日弄这一出。
苏培盛出去了,皇上还是闭着眼睛转他的珠串,谨贵人被马佳姑姑扶到了椅子上,场上只剩下安陵容还在地上跪坐着。
宜修恍若没看见一般,皇上也是不闻不问,安陵容低着头出神,那边的安达拉大师也被赐了座。
安陵容早就知道,皇上对于子嗣,总有一种自信,他总是认为他还能有许多孩子,华妃的孩子被他打了,谨贵人的孩子没了他也不在意。
他在意的只有他自己,名声、利益,皆能凌驾于子嗣之上。
此时外边的奴才来报,说是太医院的太医来了,皇上可算是睁开眼看见了安陵容,仿佛才意识到安陵容还在地上跪着,皇上让人将安陵容扶起。
这殿中只有他们几人也就罢了,罪名终究是还没定下,若是让太医看到了他苛待有孕嫔妃,只怕传出去于名声有损。
想到这,皇上看了一眼宜修,眼神不满,他一时没想到就算了,皇后乃后宫之主,连这都还要他来,实在是无用。
宜修脸色僵了僵,随即露出歉疚的笑:“都怪臣妾,光想着这巫蛊之事,没看见淑贵人还跪着,是臣妾的不是。”
“既然太医来了,剪秋,你陪着淑贵人去偏殿诊治,记住了,一定要好好诊治,这可关乎这皇嗣的名誉和淑贵人的清白。”
宜修将名誉两字咬的极重,果然看见皇上看安陵容的眼中重新带上了审视。
就算现在皇上已经能看出来,这事多半是有人陷害,可安陵容的胎儿若真是康健的,那之前几次,又算什么?
欺君之罪,这罪名可不小,若是没有欺君,那安达拉大师说的,就正好验证了。
宜修赌的就是安陵容这般心计,不会真的让自己的孩子受到伤害。
安陵容掩下眼中的嘲讽,费劲地站起身,她身子重,春迟和玉檀两个人费力地握着她的手臂,才将人从地面扶起。
她的脚已经没了知觉,几乎是被架着挪去了偏殿。
到了偏殿,安陵容看着为首的刘太医,这是皇上御用的太医,她倒是没想到皇上将这人也喊来了。
这位太医院第一医官,轻易可不给他人看诊,只有皇上和皇上特赐的宗亲大臣,才能请动这位。
安陵容被扶到椅子上,刚刚坐定,剪秋挤开了春迟,像个门神一样站在安陵容旁边。
太医一个个排着队,为安陵容诊脉,剪秋旁边的一个太监拿着纸笔记录着脉案,也许是感受到了皇上的郑重,这些太医诊脉的时间都格外久。
剪秋偷偷观察着安陵容,见她丝毫不畏惧,除了脸色白了些,半分没有慌张。
难不成娘娘算错了?这淑贵人虽躲过了算计,还是伤了身子?可承乾宫的探子明明说过,淑贵人在承乾宫内从不喝安胎药,也不见虚弱样。
剪秋能感受到娘娘的急躁,本来算计的好好的,这淑贵人又是从哪弄来的浮光锦,这一下定不了她的罪。
拖的越久,就越危险,承乾宫内,她们的人可还没退出来呢。
“各位太医可要好好诊治,皇上可在那边等着呢。”剪秋声音响起时,好几个太医左右看看,这到底是该说孩子好还是不好啊?!
这皇上喊人时也没明说,淑贵人这样子也不像是好事,可剪秋这话就更怪了,好好诊治,太医这活是真不好干啊。
安陵容看着,那刘太医却是镇定地很,很快诊治完毕就在一旁候着,赵太医因是日常给安陵容诊脉的,这次也是在旁边站着,不参与诊脉。
耗时半个时辰,安陵容先是跪着,又是直挺挺坐着,就是服用了那所谓的保胎丸,也累的厉害,看最后一个太医诊脉结束,也松了口气。
有孕初期她就能将章弥瞒过去,现在也照常可以,皇后这一招虽毒,于她而言却是无用。
果然,回了偏殿之后不久,太医那边就有了结果,还是那位刘太医打头,呈上了脉案结果。
“启禀皇上,微臣几人经过诊治讨论,结果一致,淑贵人腹中胎儿虽现下无虞,可之前到底经受过巨创,不论是腹中龙胎还是淑贵人,都有所损伤。”
“淑贵人腹中龙胎是被强行施针保住的,如今不过勉强支撑,只怕撑不到足月,且孩子出生之后,虽无大碍,也需仔细养育。”
“至于淑贵人,怕是也需好好养着,才不至于影响寿数。”
刘太医声音舒缓,可话中的意思也明显,安陵容确实是受了损害,且腹中的孩子也不似那安达拉大师说的那样安康,子与母都不过外强中干罢了。
“下去吧。”皇上心中莫名松了口气,如此一来,萨满所说的做法一事便是无稽之谈了,他的孩子,也能保住了。
至于安陵容,有碍寿数,皇上终究是想起了两人之前的甜蜜恩爱,豆大的眼中全是愧疚。
“容儿,是朕错怪你了。”说着上前将安陵容亲手扶起,触及安陵容冰冷的指尖时,脸上的愧意更甚。
“皇上也是被小人蒙蔽了,嫔妾还好,还能撑住,可如今太医已经证明了嫔妾并未施展所谓的邪术,那信誓旦旦的萨满法师......”
安陵容看了一眼因太医说的话已经跪在地上的安达拉大师,此刻的她脸上是强装的镇定,眼神不住地瞄向上头的皇后。
“嫔妾求皇上为嫔妾肚中的孩子做主,如此恶毒的陷害,若是流传了出去,嫔妾的孩子还怎么存活于世啊!”
安陵容握着皇上的手,语气中全是后怕和劫后余生的喜悦。
皇上也想起了之前义正辞严的安达拉大师,拍了拍安陵容的手,皇上转身坐下,眼神凌厉地看向跪着的安达拉大师。
“你先前说淑贵人做法是为了保住肚中的孩子,可刚刚太医说的话你也听见了,你如此污蔑淑贵人和她腹中的孩子,究竟居心何在?!”
“奴才确实看见淑贵人身上有异啊,定是淑贵人使了妖术,蒙骗了太医!”那大师不复之前的气定神闲,有些慌乱。
安陵容苦笑着出声:“皇上,嫔妾若真能蒙蔽整个太医院,又何须受这般冤屈,嫔妾的父亲,又何至于.....”
似是想起父亲的惨死,安陵容无声地落下泪来,声音凄苦。
“又是受人尊崇的萨满大师,又是浮光锦,就连缝制手法都特地寻了嫔妾未入宫前的绣品仿制,皇上,嫔妾究竟是犯了何等罪行,背后的人这般赶尽杀绝!”
皇上听安陵容特意提起未入宫前的绣品,脑中有什么缓缓浮起,是了,之前军粮一事,他虽高兴于可以削削年家的气焰,可还是仔细查了的。
年嫔交代了山匪一事,可军粮以次充好一事,她死活不认,处州知府逮住的那个行商也直接服毒自尽了。
他仔细追查过后,线索便停在了京城,只是如今宫中又出现了与松阳有联系的东西,还是拿来污蔑安陵容的,不得不让他想起先前的事。
以贿赂一事,先是害安陵容家中父亲,又以绣品一事,暗害巫蛊,皇上心中一寒,这背后之人,究竟为何抓着安陵容不放?
或者说,为何抓着他的孩子不放,仔细想来,安陵容遭遇的种种,竟都是冲着她腹中的孩子来的。
“夏刈,将人带下去,仔细审问,别死了。”皇上此刻冷静下来,他此时无比希望将背后的人抓出来。
这般猖狂之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若是他将目标放在他身上,那还了得,再说了,还有那浮光锦。
御贡的东西,凭空多了出来,还出现在这种场合,他这个皇帝反而什么都不知,皇上心中动了杀意,也顾不得其他,第一次在后宫使用了血滴子。
宜修扣住椅子的扶手,死死看着凭空出现的夏刈,她没想到竟然到了这个地步,若是皇上查到了她身上。
宜修不敢继续想下去,看着已经开始打哆嗦的安达拉大师,心渐渐沉了下来。
安陵容一直盯着皇后,此时看她呼吸明显急促起来,无声的笑了笑,这就慌了,别急啊,还有大礼等着她呢。
皇后一心想置她于死地,又仗着有太后撑腰,行事难免急躁了些,加上她特意留的口子,留下的破绽可不小。
她就是故意入局的,弄一个皇后有什么意思,太后不倒,太后的母家不倒,皇后就立于不败之地。
她要的从来不是一时之快,以浮光锦为引,将太后身后的内务府和乌雅家扯出来,这才是她的目的。
皇后能在宫中那般肆无忌惮残害妃嫔皇嗣,可离不开内务府的帮衬。
皇后敢对她下手,她就敢把皇后的手砍下来!
气氛紧张起来,夏刈将安达拉大师卸掉下巴,拖了出去,只看那安达拉大师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就可知,她怕是得不了什么好了。
“皇上,嫔妾知晓自己愚笨,可嫔妾的孩子就那般去了,为的是扳倒淑贵人,嫔妾不信淑贵人什么都不知晓。”谨贵人的话语间带着诡异的平静。
她失去了孩子,心中万分悲痛,先去她的悲痛都转化为了对安陵容的恨,她无法再次承受失去目标的那种无措。
不知恨谁,不知还能有什么寄托,那样的日子,太难熬。
其实事到如今,她也看明白点了,有人借着她的手,借着她孩子的命,要将安陵容也拉下来。
可那又如何,安陵容能将孩子保到现在,还能将局面翻转,她肯定知道背后是谁在搞鬼,要么,安陵容把害她孩子的凶手找出来,要么,她就拉着她的名声,为她的孩子祭奠。
“淑贵人是被诬陷,你的事朕也会好好查探,定给你一个交代。”皇上有些敷衍,他如今的心神都在那神通广大的背后之人身上,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分给谨贵人。
谨贵人没有在意皇上的敷衍,她只是定定地看着安陵容,眼神清明了些。
安陵容看着谨贵人,她的眼神没有那般疯狂了,可依旧执拗地看着她,她看了一眼谨贵人身后的马佳姑姑。
谨贵人收回了眼神,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拽了拽马佳姑姑的袖子,马佳姑姑旁边的宫女替换她继续撑住谨贵人的身子。
悄无声息地,马佳姑姑退了出去,而南枝,已经在外等候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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