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毫发无伤地出了养心殿，在这之前，养心殿还拖出了刘全的尸体，端妃看着气还没喘匀的小喜子，颓然闭上了眼。
召来吉祥为自己梳妆，端妃看着镜中随着打扮褪去病气的自己，有些晃神。
自从被年世兰灌了那碗红花之后，她有多久没这般康健过了？
其实她的病更多是装出来的，只有她一直病着，年世兰的心气才会顺，皇上才不会担心她出来说破真相。
她是年世兰心头的一道疤，也是皇上伪善无情的见证者，没有人会喜欢看见一个知晓自己所有黑暗面的人，皇上也不例外。
年世兰风光了多少年，她就病了多少年，端妃抚摸着冰冷的镜面，等着皇上的到来。
养心殿内，皇上对着那个药包看了又看，张起麟上前询问他可要休息时，皇上总算将那个药包放下，起身出了养心殿。
如今外边夜已经深了，四处除了巡逻的侍卫，看不见几个宫人，皇上没有传轿辇，而是一步步走在黑暗中，往延庆殿而去。
越往延庆殿的方向走，周边就越发荒凉，皇上不是不知道端妃的处境，可他不想看见端妃，每次看见她，他都会想起那个被他亲手扼杀的孩子。
到延庆殿前时，张起麟正要上前去通报就被皇上止住了，他看着亮着烛火的延庆殿，将人都挥退，独自一人踏进殿中。
进去之后，皇上就看到了端妃，不同于她平时病恹恹的样子，此时的端妃在烛火的映衬下倒是显出几分以前的样子。
皇上坐在端妃的对面，坐下来之后才发觉并非是他的错觉，今日端妃身上的那件衣服赫然是她在潜邸时喜欢穿的那件。
鹅黄色的旗装让她身上多了几分生气，好似一株濒死的植株突然遇到了水分，开始有了生机。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看臣妾这个样子，可会觉得陌生？”端妃并未站起身来，她笑着将皇上手边的茶盏倒上茶水，又推到皇上面前。
“这是皇上惯爱喝的雨前龙井，正好晾到七分烫，皇上尝尝可还能入口？”
“你早知朕要来。”皇上笃定地开口，端妃但笑不语，将手中的茶盏推到皇上跟前。
皇上拿起茶盏喝了一口，心中感叹，在还未出那件事前，他其实对端妃还是有些宠爱的，毕竟是他身边的第一个女人，总归是有些情分在。
那时端妃也总是亲自给他沏茶，与他今日喝的口味分毫不差，只是皇上看着端妃，心中还是不解。
“臣妾不过是猜想罢了，猜想皇上会来。”端妃贪婪地看着皇上，她是真心爱皇上的，只是皇上得到的爱太多了，他根本就看不到自己。
“猜想？”皇上却冷嗤一声，他在来的路上一直在想端妃，在看到端妃果然在延庆殿等着自己后，就确定了他身边有端妃的人。
“朕怎么就忘了，你也是在皇额娘身边长大的，先前朕只顾着清缴乌雅家，却将你忘了，肃喜便是你安插在世兰身边的吧。”
虽是疑问，但皇上的语气很是肯定，他满眼复杂地看着端妃，想要质问她为何要害年世兰，又觉得不必再问出口。
还能是为什么呢？他又不是真的无知无觉，年世兰对端妃的打压他都看在眼里，甚至于宫中只要有人怀孕，年世兰都会来一趟延庆殿。
平日里的责骂，病时的缺医少药，还有冬日缺少的炭火，夏日的冰，都是端妃遭受苛待的证明。
皇上对这些都知晓，只是他一次都没有阻止，就那般看着端妃被磋磨。
“是啊，皇上忘了，臣妾的这延庆殿太小了，皇上早就看不到臣妾了。”端妃苦涩地说着，转头看向四周。
“皇上您看，臣妾日日夜夜在这延庆殿中，这殿中的每一寸，臣妾都细细看过，走过。皇上不想让臣妾出去，臣妾便一个人在殿中好好守着，可皇上还是记不起臣妾。”
端妃的话有些哀怨，让皇上皱起了眉：“无论如何，你也不该逼死世兰，你与她当初那般要好，你怎么忍心.....”
“皇上也说了是当初，当初那件事是何如发生，皇上忘了吗？”端妃打断皇上的话，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她对皇上也是有怨的。
她怨皇上为何不拦着年世兰，为何不救她？又为何在年世兰磋磨她的时候视而不见？
可她又不能恨皇上，这是她年少时就一直放在心上的人，她只是有些怨而已，怨皇上看不见她，怨皇上不护她。
年世兰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皇上都能将她护住，可她不过就是端了一碗药，就坠入了无边地狱，年世兰就是那个地狱本身。
只有年世兰彻底死去，她才能从那个地狱挣脱出来，才能活的像个人。
可惜了，她明明都已经成功了，偏偏被年世兰摆了一道，如今她已经暴露在皇上跟前，皇上不会饶了她的。
不管是为着皇上所谓的对年世兰的深情，还是为着她手中的人，皇上都不会让她活着。
“朕没忘，所以朕给了你妃位的殊荣，将你好好养在宫中，世兰确实骄纵了些，可她已经失去了母家，失去了位份，你为何就不能放过她？！”
听到端妃提起当年的事，皇上心中的羞恼化为了愤怒，瞪视着端妃。
端妃原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可是看到皇上的眼神，她还是心痛：“妃位？臣妾这个妃位活的还不如底下的常在答应，皇上竟觉得这个妃位是补偿吗？”
端妃的声音很轻，多可笑，她是第一个跟在皇上身边的，那么多年的陪伴竟还换不到一个妃位，她这个妃位还是因着年世兰。
“不管皇上信不信，臣妾心中一直有皇上，臣妾陪在皇上身边多年，若是没有年氏的那碗红花，臣妾说不定也能生下一儿半女，也能与皇上琴瑟和鸣。”
“若是能让臣妾如常人一般，臣妾宁愿不要这个妃位。”端妃看着皇上已经逐渐苍老的面庞，眼神中满是向往。
只是皇上并未察觉端妃的情谊，他认为端妃这是在怨恨他，不满足于他的补偿。
还有那桩旧事，他并不愿意再被人提起，端妃还在怀念那些旧时光，皇上的眼中已经带上了杀意。
........
皇上后续和端妃说了什么，说了多久，安陵容并不知晓，只是在敦肃皇贵妃的丧仪之后，便是年节。
皇后受皇上的吩咐，将操办年宴一事交到了她和冯若昭手上，安陵容第一次接触年宴，很是手忙脚乱了一会，好在有冯若昭在一旁看着，也没出什么大问题。
年节一过，延庆殿那边就传来端妃不好的消息，与前世的襄嫔如出一辙，都是身子慢慢弱下去，却查不出一点不对。
安陵容看着皇上将端妃安插在各处的人揪出来，又一步步给端妃下药，将视线收了回来，掐着点将皇后那部分宫权还了回去。
皇后在收回宫权不久之后，就又操办了一场丧仪，好在皇上并未要求大办，端妃也没有追封，就这般草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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