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下起瓢泼大雨。
银蛇般的闪电撕裂夜空,刹那间照亮了沈聿苍白的侧脸。
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噼啪声,潮湿的水汽从窗缝渗入,浸透了房间里的每一缕空气。
这个天气有些讨厌。
沈聿扯着窗帘的手微微颤抖。
“嗯,我去睡了,你也……早些休息。”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
“你怎么了?”
慕枫的问话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他敏锐地察觉到沈聿的异常,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没事……”
沈聿用右手虚扶住左腕,宽大的衣袖上移半寸,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小臂,上面蜿蜒着几条狰狞的伤疤。
触目惊心。
伤口太深了些。
纵使已经愈合,每每遇到阴雨天,陈年的疼痛就会如附骨之疽般苏醒,手指会发麻,不能抑制的发抖。
沈聿垂眸,嘴角牵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他唯一的弱点,竟然是出自自己的手笔……
“以后……别这样了。”慕枫的目光落在沈聿的伤口上,很快又滑开,“不好看……”他的声音很轻,不想让沈聿听出其他的意思。
“仅仅是不好看吗?”沈聿抬眸,直视慕枫,精准地剖开他拙劣的伪装。
慕枫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他一米八五的身高,在沈聿微微仰头的注视下,节节败退,他周身的气场一点点褪去,最终几乎要落荒而逃。
当然不是……
那些在午夜梦回时啃噬心脏的担忧,那些看见伤口时瞬间冻结血液的恐惧,那些被理智死死按住的、近乎疯狂的保护欲……
那些更深层、更隐秘的情愫,慕枫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纵使他鼓起勇气,大胆地将那些在心底发酵已久的话语倾吐,等待他的,也只会收获冰冷的拒绝。
上一次,他试探着问了,只得到了一句“收好你多余的感情”。
沈聿的世界筑着高墙,墙头插满碎玻璃,不是外人随随便便就能够窥伺插手的,而他也不会是那个例外,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你们干什么呢……”
那拖长的尾音带着几分刻意的慵懒,先于主人飘进了房间,声音里藏着精心伪装的漫不经心,却又在泄露了几分试探。
屋内的二人闻声望去。
伊索尔德倚在门框上的姿态像只傲娇的小猫。
她朝着沈聿歪了歪头,柔顺的发丝随着动作滑落肩头,看到沈聿的反应后,又轻轻耸了耸肩,随后毫不客气的推开门进来。
她刚刚在门口偷听了很久。
正是知道沈聿在里面,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否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总归不太体面,她也不想多费口舌去解释。
伊索尔德的目光在室内逡巡,双眸像探照灯般扫过每个能够藏人的角落,连窗帘最细微的褶皱都没放过。
当她确认这个空间里确实只有他们三人时,她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指尖绕着发尾打转,满意的点了点头。
很好,她是第一个来捣乱的家伙。
沈聿和慕枫已经拉开了不会让人误会的距离。
慕枫重新坐回到书桌前,而沈聿靠在了立柜旁,二人再没有任何交集,仿佛只是不熟的陌生人。
如果是其他人,刚刚那个距离沈聿绝对会逃离……
这么看来,他们的关系确实要比沈聿和正常人近一些,正是这个十分微妙的距离,最容易让人产生不该有的遐想。
一道闪电劈下来。
刹那间,惨白的光芒穿透厚重的雨幕,室内迅速被照亮。
所有人脸上最细微的情绪都在强光下无所遁形——沈聿微蹙的眉头,慕枫茫然的眼神,以及伊索尔德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被感染了,居然没有一点感言吗?”伊索尔德靠在窗台上,指尖轻轻敲击着玻璃,雨水顺着玻璃在她身后蜿蜒成扭曲的痕迹。
“啊?”慕枫还在状况之外,茫然地眨了眨眼。
“哦,你别误会。”伊索尔德解释了一下,“纯粹是我个人好奇,真的没有其他意思。”说着,她的目光越过慕枫,落在沈聿身上。
“就……”慕枫转头,求助的目光望向沈聿。
慕枫总觉得博士有其他的目的。
可是博士那么聪明,做事滴水不漏,这只是一种感觉,他找不到任何证据去提出质疑或是拒绝回答。
“我都没有察觉就被感染了……或许是蚊虫噬咬……”慕枫的声音越来越小,尾音几乎淹没在一阵突然响起的雷声中。
“嗯,感染力很强。”
伊索尔德点点头,变戏法般拿出一个记录本,把慕枫的回答记录下来,随后抬起头,继续等待下文。
慕枫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今天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太过于离奇,以至于让他有些发懵。
先是莫名其妙被感染,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然后又莫名其妙的被荀念救了回来,死里逃生。
“被感染有什么不良反应吗?”伊索尔德引导着慕枫思考。
慕枫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横冲直撞,蚊虫振翅的嗡鸣,突如其来的高热,血管里沸腾的感觉……
那些记忆都有些不真实。
他现在唯一能想起来的,是城门口沈聿身穿白色制服的身影,以及那双漂亮眼睛中,施舍给他这个濒死之人的情感。
“博士,你不能用科学家的要求去让慕枫给你描述感染过程。”沈聿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让伊索尔德挑了挑眉。
“没关系,希望我还能收获其他感染者的一手信息。”伊索尔德笑道,“你手下能不能留几个活人,科学永远在实践中进步。”
“很难再有了。”沈聿拒绝。
他的职责不允许再出现活过三秒的感染者,他已经为了慕枫破了一次例,日后不会再有例外了。
沈聿的目光落在慕枫的侧颈。
“今日的事情,就当作一场噩梦,谁也不要再提起,也不要再刨根问底,就让它过去吧。”
“好像,我打扰到你们的独处时光了。”
伊索尔德突然轻笑出声,笑意却未达眼底,她将记录本抱在胸前,歪头的动作带着几分刻意的天真。
“实在抱歉呢……”她顿了顿,纤长的睫毛垂下,继续道,“不过……沈聿你不能独享。”眼中闪着跳跃的光。
“沈聿不是小蛋糕。”江澈的声音响起。
他听到伊索尔德带有强烈暗示意味的言语,恰到好处地从门外走来,横亘在三人的视线中央,处于一个绝对不容忽视的位置。
江澈觉得,他和沈聿认识时间最长,就算只是同学、同事,自己不争不抢,怎么也不能被那两个家伙截胡了去。
伊索尔德的神色中有些烦躁。
怎么又有一个人来搅局?真是麻烦,她的指节不自觉地收紧,将记录本的封皮处捏出褶皱。
实话实说,他们对沈聿的情感都不清白。
在这一点上,谁也不比谁光明磊落。
就像今晚那场无聊的游戏。
他们争的向来不是胜负,那些虚无缥缈的输赢有什么意义,而是一个和沈聿一样,能够名正言顺出去工作的机会。
只有金丝雀才会被养在家中。
沈聿微微扶额。
好多人,好麻烦,好吵……
沈聿可一点没有作为修罗场中心的觉悟,他在一旁看戏,还时不时和状态之外的慕枫交换几个眼神。
沈聿原本不困的,但这种毫无意义的争执最是催眠。
他累了,有点想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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