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沈聿对萧祁给他的答案有些意外。
“萧祁……你……”通讯器中突然爆发出一个愤怒的咆哮。
萧祁修长的手指已经干脆利落地切断了通讯，刺耳的电流杂音在寂静的空气中格外刺耳，随后归于沉寂。
“我本来半步将军，因为你……”
萧祁意味深长的看了沈聿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不过没关系，时间还长，总会有机会升上去的。”
沈聿不发一言。
他觉得萧祁是个很聪明的人，在聪明人面前总要有些分寸，多说多错，说不准会被对方抓住把柄反将一军。
“我当然知道，”萧祁向前迈了一步，军靴踏在潮湿的混凝土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回响，“你的权力凌驾于我之上。”
沈聿的目光在萧祁脸上多停留了两秒，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深不见底。
“但在那种场合杀人……”萧祁挑眉，问出了盘旋在心中许久的疑问，“你就没有一点点公报私仇的意思？”
“对于我这项工作，杀人和呼吸一样简单。”沈聿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我和他有什么仇怨？”沈聿反问，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讥讽，“不过是向他们学习，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解决问题罢了。”
沈聿的权威深入人心。
要是有人被沈聿多看两眼，估计脑子里早已编排好自己的一百种死法了，哪里敢质疑。
“你知道如果你今日不在场，会发生什么吗？”萧祁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风衣口袋里的金属打火机，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沈聿摇了摇头。
“他们会以你的名义，宣读《末日生存法案》……”
萧祁回头，他的目光越过沈聿的肩膀，落在身后灯塔旋转的光柱上。
那里正有飞蛾在光影中做着最后的舞蹈，随后被空气中交织的红外防护网拦截住，化作几缕青烟。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混合着萧祁身上若有若无的烟草气息。
沈聿淡淡“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腰间配枪的保险栓。
“你就没有什么想法？”萧祁皱眉，他从口袋里掏出火机，指节抵住打火机滑盖，金属表面映出他骤然收紧的下颌线。
他觉得眼前的沈聿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印象中的沈聿没什么人味，冷漠的像一个永远不会出错的机器，但真正了解沈聿之后，发现他的确是个矛盾又有趣的人。
“他们向来尸位素餐，道貌岸然，做出这种事情我丝毫不会感觉到意外。”沈聿迈步向前，他不想做无意义的停留。
“你要做什么去？”萧祁下意识跟上两步，风衣下摆在风中猎猎作响，像一对黑色羽翼。
“去野外，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沈聿走到了车旁。
“我和你一起去。”萧祁提议，他顿了顿，“你大可以相信我的自保能力，你我二人互相也能有个照应。”
沈聿抬眼看了萧祁两眼。
这个人真的还不错。
思维敏捷，是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实战派，身手也差不到哪去，和他共事很方便也很舒服，是个理想的搭档。
但沈聿不喜欢萧祁。
萧祁的目光太过锐利，仿佛能穿透他精心构筑的伪装，将他层层剥开，直指那些他不愿示人的秘密。
“我没有和别人一起的习惯……”
沈聿拒绝，他不动声色地与萧祁拉开距离，语气疏离而克制：“你应该是知道的，我独来独往惯了。”
话音未落，一个拆他台的人来了。
“沈聿……”慕枫大步流星地朝他们走来，“念念可以一个人在家……”
慕枫径直横亘在沈聿与萧祁之间。
他不由分说地将沈聿拽到自己身后，这个动作带着明显的占有欲，他挑衅地扬起下巴，淡金色的眼睛直视萧祁。
“她没有纠缠着你给她讲故事吗？”
沈聿怕慕枫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他修长的手指猛地攥住慕枫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慕枫吃痛地皱眉，打断了后面的话。
沈聿注意到萧祁微微眯起的眼睛，那里面闪烁着危险的好奇。
“我不像你那么会哄小孩。”慕枫说到，“念念和我不亲，她自己在房间看书，主动让我出来找你。”
“走吧。”沈聿把慕枫拽走。
不管去哪里，先离开这里再说。
沈聿不想再和萧祁继续纠缠下去了，萧祁探究的目光如芒在背，仿佛已经看穿了什么。
二人乘车来到基地大门。
雨不知何时悄然而至，起初只是零星几点，转眼间便化作倾盆大雨。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器急促地左右摆动，却仍赶不上雨水汇聚的速度。
“沈上校，您要出城吗？”
守门的士兵撑着伞跑过来，军靴踏在积水的地面上溅起一片水花，他身后还跟着两名持枪警戒的士兵，三人的身影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士兵们恭敬地向沈聿敬礼，雨水顺着帽檐滴落，在军装上洇开深色的水痕。
“对。”沈聿摇下一半车窗，潮湿的风夹杂着雨丝灌了进来。
不远处的岗哨塔上，狙击镜的反光在雨幕中一闪而过。
“报告上校，根据今日的暴雨预警，指挥部建议外出人员换乘军用越野。”
士兵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他递过一份电子指令板：“为了您二位的安全，还请您配合。”
“好。”沈聿微微颔首。
“上校，车已备好。”
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过后，一辆迷彩涂装的军用越野很快就出现在视线里，车顶的通讯天线在风雨中微微颤动，两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已经站在车旁待命。
慕枫闻言立即推开车门，先行下车。
黑色的伞面“唰”地一声在雨中展开，他快步绕到另一侧，将伞稳稳地举过车门上方，形成一道遮风挡雨的屏障。
沈聿从车上走下来时。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刹那间照亮了整个基地大门，雨水顺着伞骨汇聚成线，在他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
这辆车的车牌与普通军车不同，是总指挥部直属的特别序列。
慕枫不动声色地看了沈聿一眼，沈聿正凝视着雨幕深处的某个方向，眼神深沉的凝视着雨雾朦胧的野外。
“需要人陪同吗？”士兵上前询问。
“不用。”沈聿坐上副驾驶，“告诉指挥部，不要让我发现有人跟来。”
他给慕枫一个眼色，让他去开车，慕枫会意地点头，伞面微倾，为沈聿挡住侧面袭来的狂风。
“我们也是担心您的安全……”
慕枫知道沈聿不想回答这些毫无意义的话，一脚油门踩下去，沈聿乘车扬长而去，回应他们的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越野车沿着泥泞的路开出基地，轮胎卷起的泥浆溅在车身上。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混合着隐隐约约的血腥味。
远处有柴油发电机最后的轰鸣，更远处，变异犬不安的吠叫声撕破雨幕，又很快被某种更大的响动掐断，很快又被雨声淹没。
“继续往前吗？”慕枫侧头问。
沈聿点点头。
越野车在废墟中如入无人之境，碾过坍塌的混凝土块和疯狂生长的藤蔓，如履平地的一路向北。
十五分钟后，挡风玻璃前的景象让慕枫不自觉地放慢了车速。
曾经的城市主干道现在成了植物的竞技场，粗壮的树根顶开裂开的路面，蕨类植物从破碎的橱窗里探出触须般的叶片。
沈聿突然出声，指尖划过车窗上凝结的水珠。
“当人类彻底退出了生态系统，植物与动物将会抢夺回属于他们的地盘……”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一团黑影突然从路边废弃的加油站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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