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晓上了桑郁川的车。
车子离开鬼笑石，往更偏僻的地方开去。
途经九曲十八弯，上了另一座山。
三个小时后，姜知晓都怀疑要出京港了，车子才停了下来。
茂密的竹林后藏着一栋三层高的科技小楼，抵达门口，手掌盖在面板上。
扫描掌纹，滴滴两声响，门开。
大厅有无数名穿着白大褂戴口罩的科研人员穿梭其中，像是早已习惯桑郁川的到来，只点头示意，随后便继续做手上的事。
狐疑中，姜知晓已跟桑郁川抵达二楼。
穿过长长的走廊，进入一间实验室，冷气弥漫宛若仙境。
她按照桑郁川的指令全身消毒，随后被他领到一个硕大的冷冻舱前。
惊了！
傻了！
往常只能在电影里看到的场景，此刻竟真实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冷冻舱里躺着一名女人。
很年轻，约莫二十来岁。
静静地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如翼的睫毛凝结出冰霜，漂亮的宛若现实版睡美人。
姜知晓愣了好久，“她是谁？”
桑郁川没什么语气，“朱婉宁。”
姜知晓仰头看他，“朱婉宁，是谁？”
“何皎皎的亲妈。”
姜知晓尽可能保持淡定，“她是去世了，还是......”
“半死状态，也可以说是植物人。”
当年朱婉宁从四楼楼梯一路滚下来，伤到了脑子，进了急诊。
做了好几次手术，却不见好转。
何震霆走投无路，请求桑郁川的父亲桑彦洲帮忙。
那时，锦城的医疗水平远远不如京港，桑彦洲也不过是秉持着举手之劳，找人给朱婉宁做检查。
情况不算太坏，只需要做手术消除头颅里的血块，便能痊愈。
正好桑夫人的弟弟，也就是桑郁川的舅舅是京港有名的医生，类似的手术做过不下一百挡。
以至于所有人都默认，这一次，也和往常一样，是一档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手术。
因此那天，在给朱婉宁做手术之前，舅舅还给其他病患做了手术。
可惜却在极端疲惫的情况下，舅舅将朱婉宁的病情和另一位病患搞混，失手剪断了朱婉宁脑部的好几根神经。
“所以。”姜知晓也大概猜出了来龙去脉，“朱婉宁到现在都没醒，是因为你舅舅？”
桑郁川点头。
姜知晓不解：“可你舅舅，跟你们桑家有什么关系？导致医疗事故的人是他，又不是你们。”
桑郁川苦笑：“我妈有四个兄弟姊妹，只有我舅舅是最小的男孩。”
桑郁川的姥姥生了三个女孩，一个男孩。
从配置上来看，舅舅就是最早期的耀祖。
那个年代，重男轻女的思想又格外严重，舅舅一人出事，上面的三个姐姐必须帮忙。
桑夫人又是直接找舅舅做手术的人，姥姥、姥爷一致认为，桑夫人的责任最大。
甭管怎么着，这件事，她必须负责到底！
可那时，京港的医疗水平再高，也修复不了朱婉宁断掉的脑部神经。
何震霆不清楚里面有这么多是是非非在纠缠，只认为人是桑彦洲找的，朱婉宁变成现在这样，跟整个桑家都脱不了干系。
他必然要闹，桑彦洲立马暗地里组建科研团队，采取冰冻技术将朱婉宁冷冻。
暂时控制她的状态，再全球寻找可以做神经修复的医生。
事实却是，到现在也没能找到。
而更严重的是，在那个年代，冰冻技术只在国外合法，他们几乎是踩着法律的红线，违规从国外的实验室买进的技术。
姜知晓感到困惑：“为什么不直接把朱婉宁送到国外去？”
桑郁川深吸一口气，“听家里人说，朱婉宁的身体，承受不住飞机强大的气压。”
姜知晓不清楚应该说些什么。
只觉得造化弄人。
“说到底，朱婉宁是因为舅舅的疏忽，才变成现在这样。桑家一直想尽各种办法弥补。”
“何家会所的大部分客源，都是从我们家引过去的。而何皎皎作为朱婉宁的女儿，我们没办法做到完全远离。”
姜知晓平静的眸光略过，“你们就没有想过，既然冰冻技术不合法，倘若有一天东窗事发，怎么办？”
桑郁川充满戾色的长眸定格在朱婉宁沉睡的面容上，浅薄的唇角扯出一抹冷笑。
前世，的确东窗事发。
桑家也因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朱婉宁一直躺到桑郁川大学毕业，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以修复神经的专家，却在专家抵达京港的前夕，被人匿名举报。
纽约科研所的人以窃取机密为由，对桑家进行讨伐、控告。
这是导致桑家破产的直接原因。
姥爷因此被革职，姥姥旧疾复发、去世。
桑夫人被推出来当替罪羊，桑瑾年不忍母亲一人承担所有，直接顶替了所有罪名，一直被囚禁在纽约。
桑彦洲从此一蹶不振，桑夫人直接疯了。
偌大个家族，重担直接压在了桑郁川的身上。
对何家的愧疚，桑家的落败，两座大山沉沉地压在他的肩膀上。
这件事，涉及别国机密，并未大肆报道。
世人只知道桑家破产，破得突如其来，可除了当事人，没有一个人知晓原因。
因此这一世。
桑郁川一重生，就是说服整个桑家不要再管这件事。
可桑夫人被娘家奴役太久，坚决认为她有责任保全家中唯一的弟弟平安。
而唯一能让他平安的条件，就是继续使用冰冻技术，治好朱婉宁。
桑郁川不打算再跟家族长辈周旋，已开始着手解散医疗团队。
最核心的几名成员，已很长时间没来过实验室。
他要默默计划一切。
绝不能再任由这件事，让自己跟桑瑾年被何家拿捏。
毕竟朱婉宁变成植物人，本就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上一代的恩怨情仇，是时候在他手中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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