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曲侯爷双拳像握了石头一般，手背上青筋暴起，明显是在忍耐。
可这裴穆明显还不死心，一步一步地触动着他的底线。
“莫不是曲侯爷看不上本殿下，做侯府的女婿？”
曲侯爷上前，直挺的脊背深深地弯曲了下来。
“臣并无此意……”
“既如此，曲侯爷何必拒绝？这是何等的好的一门婚事？”
裴穆仿佛像个傻子一样问道。
就好像他在问，老鹰和老虎为何不能产下后代一般。
这明摆着的一层关系，非要人捅破了说吗？
曲侯爷此时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但偏生他拿这跪在地上的无赖没有办法，因为这无赖是皇帝的儿子。
亭中早已一片寂静，在方才裴穆上前跪下的时候，歌舞姬们便知趣地退下了。
不想惹事的大臣们，不能从皇帝面上观察到什么风向，也是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不动。
只听一声茶盅轻落在木桌上的声音轻响，一直垂目喝茶的裴曦动了。
他淡淡地抬眼，整了整衣袍，笑着起身，道：
“父皇，既然事关曲小姐，何不让曲小姐说说自己的想法？”
裴曦像是随意地看向曲清婉，眼神清明透亮，声音有着让人平静的魔力。
皇帝闻言，点了点头，似是同意了。
“荒唐，哪有女子在人前说自己的婚事的。”
裴穆又不满意了，说别人荒唐，殊不知最荒唐便是他自己了。
“诶，皇儿，不可任性。”
皇帝被他说笑了，眯着眼看了裴穆一眼。
“曲小姐，你可愿意说说？”
曲清婉抬眼，起身屈膝行礼。
这小半会儿她的膝盖已经不知道弯了多少回了，心中不由得更添一丝烦闷。
要论侯府的地位，她本不需要担心这样的事情的，皇帝自是会偏向侯府这边。
但偏生，侯府是皇帝最宠信的臣子，大皇子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
这样两难的处境，皇帝的态度又模糊不清，这令曲清婉不得不重视起来。
曲清婉低着头，不卑不亢地道：“还请皇上恕罪，臣女能得此殊荣，是在感激至极，怎敢不受？”
她话音刚落，便见梁氏担忧地想她看来，仿佛是被她这话所惊到了。
裴穆笑着转过身，眼神间有些奚落，又有些“果不其然”的意思。
场上的众人也都是唏嘘不已，霎时间议论声四起。
“但是。”
曲清婉再次出声，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
“可惜臣女已有中意之人，想必无法……”
说到此处，曲清婉便停下了，脸上闪过了一抹红晕，像是真的提起了自己心慕之人一般，娇羞不已。
“……”
裴穆脸上的表情顿住了，上扬的嘴角也随之一滞。
“哦？”
皇帝挑起了眉头。
按理来说，若是皇帝赐婚，不论是什么样的理由，也是无法拒绝的，除非抗旨不遵。
但此事不同的是，皇帝并没有亲口答应，反而来问自己的意见。
这也便是说，自己的意见是可以纳入考虑范围内的。
如今自己已经这样说了，若是再为难侯府，只怕面子上也说不过去了。
果然，皇帝果然道：“既如此，皇儿，便也不要为难曲小姐了。”
又转头看向曲侯爷，呵呵的笑了笑：“爱卿快起来吧，是我皇儿不懂事，莫要见怪。”
曲清婉稍稍地松了一口气，亏得她即兴扯了个谎来。
说起来便好笑，她分明已经不再相信所谓的真情，此时居然要靠这样的理由来脱身。
一边的皇后也是如释重负的样子，恢复了她的气度。
“皇儿，听到了没，不要再胡闹了，还不快回座位坐下。”
“……”
裴穆半响没动，眼神忽闪忽闪的。
“若是如此……”
裴穆扯嘴笑了一下，但也仅限于扯嘴，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神情。
“虽然很想知道这位令曲小姐倾心的人是谁，但我还是，真心替曲小姐欢喜。”
看他那张脸，是谁都知道，他是不是“真心”了。
但曲清婉可不在意这些，福身道：“多谢殿下。”
这场围绕着侯府的闹剧终于结束，看的众人一愣一愣的。
就连最初想要找曲清婉的茬儿的静娴公主，也忘记了这码事，直到宴会结束，才忽然想起来了。
听说她气地将自己的婢女全都打骂了一通，在寝宫里摔了不少花瓶杯盏。
当然这些都是曲清婉不知道的，她只知道，这一夜是有多么的不平凡。
她本是坐着轿子原路返回的，却不想，又有人来拦截。
只听那人骑着一匹马来，地面被震的通响，引得周围的人惊呼不已，“殿下殿下”的唤着。
不是那裴穆，还能是谁？
曲清婉抚了抚眉间，不由得喘出一口粗气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位人物非要逮着自己不放。
要说四皇子一派的人不在少数，怎的就抓住了一个自己？
忙活了一晚上的曲清婉，眼角直抽抽，她甚至想立刻下轿，对着那裴穆来一剑。
但是她能做的，只不过是，下轿行礼，然后柔和地笑着道：“殿下？”
裴穆从马上一跃而下，径直向曲清婉走来。
“殿下。”
这一声，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曲侯爷上前拦在了他的面前，面色冷冷的。
“不知殿下还有何事？”
“没什么，不过，可否让我单独和曲小姐说两句话？”
裴穆轻轻笑着，仿佛在说什么不要紧的事。
曲侯爷皱眉，刚想拒绝，但被曲清婉一声“好”给打断了。
曲清婉对着曲侯爷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无碍。
如今看大皇子这架势，只怕不达目的不罢休。虽然她不知道他到底是想说什么，但总归是避免不了。
曲侯爷便也只能点头，离开了些，但视线依旧没有离开这边。
曲清婉看着面前这位玩世不恭的大皇子，沉下了心，尽量温和地问：“殿下可有什么事？”
裴穆双手背着，手里还牵着一根马鞭，此时他的倒不是那副不大看人的样子了，相反，那双狭长的眸子，目不转睛的看着曲清婉。
“本殿下倒是想知道，到底是谁，夺走了小姐你的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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