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辞再次回到酒楼之中时,怀中已然多了一个人。
徐厉心中自是明白,连忙安排随行队伍中懂药理的人上去帮忙,又招呼着小二备下热水和空房间。
此时另外逃走的那两人,也已经被绑了回来。 这一次,为了防止他们自己服毒,徐厉让人将他们的下巴卸了绑好,再不能出任何差错。
做完这一切,徐厉一直高悬的那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又回想起,方才江辞抱着曲清婉回来的那一幕。
江辞平时的脸上几乎没有什么太过明显的表情,但是这一次,徐厉头一次瞧见他这般的惊慌失措。
看到自己主子的这样的神情,徐厉还以为,曲小姐莫不是遭遇了生命危险吧。
但在他知道了曲清婉脖子上那一抹细小的伤口,和她那看起来无碍的面色之后,便断定,这是主子爱之深,太过在乎罢了。
徐厉眯了眯眼,仔细想来,自从江辞遇到曲清婉之后,他已经在江辞的身上看到过太多的第一次了。
第一次见江辞发火,第一次见他失魂落魄,第一次见他使出了从未在人前展露过的身法,第一次见他对一个人如此的关心则乱。
原来的江辞是什么样子来着?对啊,那是一个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是一副冷静沉稳的样子,也从来不会将内心的情绪,表现在脸上的人,这样的江辞,仿佛没有任何弱点,刀枪不入,又给了人十足的安全感。
身为江辞的下属,这样的江辞好吗?不,只用好已经不能完全概括了,这样的人,这是所有属下梦寐以求的,想要追随的人。
但是,作为陪伴了江辞多年的伙伴,徐厉却是觉得,那样的江辞太过冰冷,且可怜。
他知道江辞自幼父母双亡,没有亲人,从未体会过人间亲情,才会造就他这样的一副铁心肠。出生在这样的一个背景下,江辞可谓是寸步难行,能活到今日已经是让人瞠目。
人人都见到了如今一时风光无两的江大人,却不知江辞在没人看得见的地方做了多少的努力,才爬上了今天这个位置。
没人看见他数十年如一日地,练武、苦读、谋生。没有人看见他在受过重伤之后,一个人在黑暗中舔舐伤口,也没有看见他如履薄冰,苦苦寻求出头之路。
明明是一个少年鲜衣怒马的好年纪,他却要终日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还要在一群纨绔子弟当中虚与委蛇,饱受侮辱。
从小到大,所有的事情,江辞都自己来做决定,想要的每一件东西,都要他自己去争取。
如果,这个人天生就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这样的情况下,只要能活得下去就好了吧。
但是,江辞他偏不是,他偏要为自己争取一个锦绣前程来,而偏不甘于命运如此地安排。
徐厉想,像这般的人,若是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这样的江辞,从来没陪伴的江辞,此时,他的身边终于有了一个人,能让他动容,能让他体会到这份失去很久的亲情,这难道不应该吗?
与其将曲清婉视作江辞的弱点,不如,将她看做江辞在世上难得的寄托,不是更好吗?
徐厉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想了许多,等他敲响房门的时候,心中已然做了决断。
从此刻开始,他的主子,便不再只是江辞一人,还有一位,便是那位,江辞放在心间上的女子。
他端着热水走进了房门,便见到定定地坐在曲清婉的床前,双手捧着她的手,眼神澄澈的像是在供奉着什么,动作轻柔,怕一用力便将面前的人捏碎了。
而床上的曲清婉,脖子上的伤口已经被人处理过了,也服用了解药,此时已然没有大碍,昏睡了过去。
徐厉上前,将热水放在了桌前的矮几上,低声询问道:“是否需要属下找一名女侍从来照顾曲小姐?”
江辞摇头,却是连视线都没从曲清婉的面上移开。
他道:“传信给曲侯爷,先不要对其他人声张。”
徐厉点头应下,识趣地退出了房间。
等到他离开,江辞用他那一双使剑的手,默不作声地拾起盆边的帕子,轻轻地放入水中浸湿。
他将目光移回到了曲清婉的脸上,此时,她的脸上,还留着易容过的痕迹。
江辞甚至能想象得到,她在做这一切的时候,那种小心翼翼的心情。
她这些日子是去了哪里,怎么过的?她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怎么来这的?她在大厅里等了自己多久?她在自己出现的那一刻,是怎么想要站出来与自己相见?
这一切的一切,江辞都不得而知。
江辞用帕子轻轻地擦拭着曲清婉的脸,上面易容的装扮逐渐被擦了下来,露出了原本属于她的嫩白肌肤。
看到了面前熟悉的面容,江辞心间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了下来。
还好,还好他找到了她,在发生了什么之前……还好……
江辞把帕子放下,眼中再次出现了阴狠之色。
早知如此,何须留下裴穆的性命,该让他于江南丧命,便也不会,威胁到自己身边的人了。
江辞攥紧了袖中的手。
这一次,他再也不会留下后患了。
.
曲清婉以为,自己再次醒来的时候,大约会在裴穆那个疯子的手上,却没想到,在她奋力睁开眼睛之后,便看到了她思念了许久的面孔。
是江辞。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曲清婉那颗再梦中都无法安定的心,瞬间便沉静了下来。
他就端坐在自己床前的凳子上,一副不动如山的气势,那双锐利的眼睛,此刻安静地闭着,睫毛时不时地轻颤,好像在做一个并不是很好的梦。
江辞坐着睡着了。
曲清婉微微怔了怔,他是守了自己一个晚上,才会这样入睡的吗?
江辞的眼下有着浓重的乌青,因为睡着了,整个人无意识间散发着疏离冷漠的气势,但在曲清婉看来,却是莫名的有一份乖巧,尤其是他脖子上那颗小小的红痣,格外地想让人怜爱。
不知不觉间,曲清婉开始用自己的目光,细细地描摹着江辞的眉眼。
这几日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安心宁静。
怎么回事呢?明明才有几日没见他,但她已经觉得像是隔了半年,让她只想看着眼前人,不用再想别的。
可能是曲清婉的视线太过明显,江辞的眼睫颤了一下,随后慢慢地睁开了眼。
二人的目光,便在一瞬间,彼此交汇。
曲清婉莞尔一笑:“早啊,江大人。”
她叫的是“江大人”,口吻却是很亲昵,因为刚起床的缘故,声音有一些低哑,听起来像是被人轻轻地在心间上挠了一下,痒痒的。
如今的江辞,除了曲清婉,又有谁,敢用这样的口气唤他?
是了,是有一个她罢了。
江辞听着这熟悉的语调,眼中透着柔光,喉结动了动,他道:“可有不舒服?”
开口第一句,便是关心她的状况。
这让曲清婉的心中再次充斥着暖意。
此时,整个屋子都是暖和的,床边就是炽热的炉火,身边就是那个眼神温热的人。
她盖着的被子下,有一团热气,捂着自己的脚,也有一个人,在捂着她心。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扶着床沿坐了起来。
江辞连忙上前扶她,又为她倒了一杯热茶。
做完这些,他还叫了徐厉去准备早膳。
曲清婉看着江辞这忙前忙后的样子,哪里还像是一个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江大人,惹得她连连发笑。
江辞却是任由她笑,也不作反驳,一双眸子里鲜少地夹杂着许多不一样的情绪。
就这样看了曲清婉半响,他开了口,问道:“这几日,你是怎么过的?”
他的声音依旧暗哑,和从前一样,可是曲清婉却从中听出几分自责来。
她知道江辞一定会觉得是自己没有护好她,于是便大概地说了说经过,连带着她是怎么遇到尚莞莞,在梅家暂住等一系列事情。
她本是希望江辞在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却不想,他听了之后,还是沉默了好一会儿,看着让人难受的紧。
曲清婉连忙笑着道:“我的运气也太好了,几乎没遇到什么危险,所以你放心,我现在不是全须全尾地在你前面吗?”
江辞垂下了眼眸,眉梢微微有些低,终是道:“怪我没有护好你。”
曲清婉主动拉住了江辞的手,就这样看着自己面前这个伤心自责的人。
其实她根本就没有怪谁、怨谁,若是将这一切都让江辞一个人扛在肩上,她又怎么能安心?
“我也没有做好,原本应该再小心一些的,居然没想到那酒楼的糕点有问题,但更让我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大皇子行事已经如此张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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