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嫡长女 > 第一百四十五章

面对着裴穆的突然出现,江辞的面色依旧沉稳,只是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眸里充斥着藏不住的冷意。

他盯着来人,身姿不见半分移动,惹得裴穆眯上了眼。

“江大人还真是忠心耿耿,不如跟着我如何?这对你来说不都是一样的吗?”他似乎是想说服江辞投靠自己,缓缓地向着两人走近。

江辞却是像在看一个笑话一般,轻嗖一声,这人怕不是忘了,前不久还掳走过自己的未婚妻子,如今在这里投诚,果真是好记性。

看着逐渐走近的裴穆,江辞隐在背手的手,微微动了动。

进宫时并不能携带武器,但是他的身上一直装着暗器,为的就是防止这样的情况。

见江辞说不动,裴穆却是也不恼,轻飘飘地扔下一句:“江大人,还时不要轻举妄动的好,要知道,你现在人在皇宫,皇宫外面,出了什么事情,你也管不了,不是吗?”

他的尾调拉得老长,阴阳怪气的,分明是话里有话。

江辞知道他意有所指,他咬着牙,沉下脸看他:“痴心妄想。”

“哈哈哈哈!是不是痴心妄想,你我走着瞧吧。”裴穆将视线投向了江辞身后的裴曦,露出了一个略带邪气的微笑来。

“我的好弟弟,这太子之位,你坐的足够久了,如今从该从上面下来了。”

而裴曦此时虽然身处劣势,但却也并不能从他的脸上窥伺到几分狼狈,依旧是那一副从容的模样。

而裴穆最讨厌的,便是他这副模样,偏生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人,皆是此番,让他极为讨厌。

他是真的想要看看,他们那张从容不迫的面上,到底会不会出现害怕惊悚的表情?

裴穆冷哼了一声,甩袖离开,身侧有人跟上他,问道:“殿下,我等可要冲出去?”

裴穆摇头:“不可,封锁皇宫,等候时机。”

此时大计尚未成,阿尔木也还在城外,江辞留在沉城中的手下难以剔除,不可轻举妄动。

“你们行事小心些,盯紧江辞,万不可泄露密道的位置。”裴穆的脸上出现了以前难以见到的认真神色。

“是!”手下领命而去。

裴穆看了一眼宫墙外面的天,现在,便只等阿尔木的消息了。

皇帝寝宫之中,龙塌之上,正躺着一位神态惬意的老人,他披散着满头的白发,怀中还抱着一只喝空了的酒壶,沉睡在睡梦之中,低低呓语着什么。

谁能想到,这位满脸醉生梦死的白发老头子,会是当今的皇帝。

只听一阵轻微地吱呀声,寝宫的大门被人推开,是有人进来了。

塌上的皇帝以为是侍女,将手中的酒壶扔到了地上,用干枯暗哑的声音沉声道:“来人,给我上……上酒。”

他叫完,却并没有听到往日里侍女的应答,大殿中只能听到酒壶与地面碰撞之后,所发出的清脆的响声,以及在地板上滚动的声音。

忽然,像是遇到了什么障碍物一般,滚动的酒壶停了下来,声音也跟着戛然而止。

皇帝半眯着睁开了眼睛,有些不满的将视线投向了床上的纱帐之外。

一只修长的大手将地上的酒壶拾起,并拿在手上细细端详,说话的声音宛转悠扬:“父皇啊,年纪大了就少喝些。”

皇帝一听他的声音,便知道来人是谁了,用手挑开纱帐,笑了笑:“原来是我的好皇儿,来,和我一起喝两杯。”

裴穆勾起了嘴角,眉头微挑,似乎是有些无奈的样子。

“都说了,不能让你喝了,真是越老越放纵了。”

皇帝拿余光瞥了他一眼,轻哼道:“满宫里也就你敢这么对我说话!”

裴穆坐在了龙塌边上,嘻嘻一笑:“这不是父皇宠爱孩儿么?”

此时两人的对话,倒真是像一对关系和谐的父子,直到裴穆问出了这句话。

“既然父皇怎么疼爱我,那么将玉玺给我如何?”

纱帐里面没有了声音。

裴穆依旧笑着,只是那眼神之中不再有方才和和气,反倒增添了几分灰暗。

半响之后,皇帝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声音有些低低微的道:“你们啊,怎么都想着我的玉玺……”

裴穆道:“没办法,父皇拥有过,自然不觉得有什么,既然父皇不想要,何不交给孩儿?等孩儿登基上位,定然让您颐享天年。”

“是吗?”床上的皇帝反问道。

裴穆的眼神变了一下,但还是好不犹豫地道:“定是如此,父皇,你也不想将自己的皇位交给不喜欢你的裴曦吧?”

皇帝再次沉默了,这一回的沉寂比上一次还要久一些,裴穆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终于,老皇帝开了口。

“是吗,皇儿?”皇帝的声音像是透着些凉薄,“可是,裴曦到底是我亲生的。”

“……”

裴穆这次没能回话,他狭长的双眼危险地眯了起来,嘴角扯出一抹惨笑来。

“原来,父皇早就知道了……”

老皇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皇儿,何苦如此……”

然而还没等他将话说完,裴穆便唰地一下站了起来,将遮掩在二人面前的纱帐撕扯而下,随着他的动作,薄薄的纱帐瞬间裂成两半,裂帛的声音尖锐刺耳,就像是两人所谓的父子关系彻底断裂。

“不要叫我皇儿!你既然知道了,还留着我作什么?你既如此疼爱我!为何不能将皇位给我?”

裴穆的眼睛里满是红色的血丝,突如其来的怒火让他的双拳紧握,只让他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老皇帝。

而与暴怒的裴穆相反的是,床上的老皇帝,无奈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小孩一般。

而这样的眼神更加让裴穆生气,他索性扔掉手上的薄纱,上前拽住了老皇帝的衣领,恶狠狠地道:

“这么多年来,你既然知道我不是你亲生的,何不将我杀死?那番虚情假意的关心给谁看?是给我看?还是给你心爱的女人看?”

“放肆!”老皇帝终于瞪大了眼睛,露出了些许恼怒的神情。

裴穆冷笑一声:“怎么?自己做过的事情上不得台面,还不让孩儿说了?”

“你!你给我住嘴!”皇帝一把将裴穆推开,脸上是交织着恼羞和懊悔的复杂神情。

裴穆知道自己抓住了皇帝软肋,毫不客气地将皇帝身上的那层遮羞布扯下。

“当初你看上了自己臣子的妻子,使了计谋想要人家归顺,却不想那女子性情刚烈,誓死不从,你却是强要了人家,却不想她已经怀了身孕,那孩子自然是大臣的。”

裴穆的神情变幻莫测。

“父皇,你猜,那孩子后来去哪儿了?”

老皇帝恼羞成怒地将塌上的枕席向他而扔去,几乎是嘶吼着叫出声来。

“住嘴!住嘴!你这个逆子!”

裴穆却是丝毫不听,自顾自己地继续说道:“这个孩子啊,居然被你这个荒唐的皇帝强行接到了宫里,谎称是自己的子嗣,交给皇后抚养,你说,这个孩子,是不是我啊?”

皇帝不住地摇头,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想再听。

裴穆上前扯开他的手,非要在他耳畔清清楚楚地道:“白日里你疼爱女子与大臣的孩子,夜里便去强占臣子的妻子,忙得不可开交,直到那女子不堪受辱,触柱而亡!亲爱的父皇啊,你真的以为,没人知道你的这些腌臜的破事儿吗?”

“世人皆说我荒唐!与你这个父皇相比,却还是落后不少吧?”

“你说,我虽不是你的亲骨肉,却将你的荒唐学了个十成十,说不定我真是你的孩子呢?说不定那夜你一次就成功了呢?我的父皇,你就那么不相信自己吗?”

“啪”的一声,一个清脆的耳光打断了裴穆的话。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老皇帝没有想到,这本是他年轻的时候做下的一笔错事,的那没想到自己终究是没有藏住。

裴穆挨了一个耳光,脸颊上立即浮现起了一片红印,却是并没有生气,反而笑着嘶,用嘶哑的声音道:“父皇,你可知那女子死前留下了一封信?”

“什么?”老皇帝为之一振,满脸的震惊,“什么信?在哪里?信上写了什么?”

“父皇别急啊。”裴穆伸手总怀中取出一样东西,却是被老皇帝一把抢过。

裴穆见状,面带嘲讽地道:“没什么,信上不过是写了您当年的壮举罢了。”

老皇帝有些颤抖地将那封信打开,在见到其中的内容之后,终是跌坐在地上。

“当年这封信落到了皇后的手上。”裴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斜睨着地上颓废的老人。

“你猜,皇后会对这样不干不净的一个孩子做什么?是百般疼爱,还是……口蜜腹剑?”

“……”老皇帝再没有力气说什么了,只是呆愣愣的看着前方,双眼无神,像是没了魂魄一般。

“父皇,皇宫里已经都是我的人,找到玉玺只是迟早的是事情,但,孩儿希望您能自己交给我……”

留下这几句话,裴穆便冷冷地转身。

曾经的看似和蔼的父子,眨眼之间分崩离析,就连仅剩的那一层遮掩,被他不留分毫情面地捅破,将一切事情都搬到了明面上来。

身后的老皇帝似是反应了过来,忽地用尽浑身的力气,朝着他怒吼道:“早知如此,当初我就应该将你掐死!掐死!不,就不应该让你诞生在这个世上,当时就应该让她打胎!打胎!”

裴穆面色一僵,双眼蓦然睁大,却还是握紧了双拳,将心中滔天的怒意压了下去,抬腿便走。

背后老皇帝的咒骂身不绝于耳,让裴穆的脸色越发难看,他一角踹开了寝宫的大门。

却不想,忽然从门后传来一声惨叫。

裴穆立即收起了脸上的表情,迅速看向门后,右手也按上了腰间的长剑,仿佛下一刻便能拔剑杀死这个偷听的人。

然而,在他看到门后的人时,却是有些错愕。

那门后居然是静娴公主!

裴穆眉头一皱,眼神有些危险:“你怎么在这里。”

这却不是疑问的语气,他也没想得到回答,他看了坐在地上的静娴公主一眼,转身便要离开。

“等一下!”静娴公主忽然出声。

方才她来此处,准备看望皇帝,却不想在门外听到了里面的谈话,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在裴穆开门之时也忘记躲开,这才撞上了被踹开的门,摔在了地上。

此时她见裴穆转身就要走,立马出声阻拦。

“刚才你们说的事情,是真的吗?”

静娴公主的声音有些颤抖。

裴穆扯了一下嘴角:“怎么?知道我不是你的亲哥哥之后,这么震惊?”

静娴公主一开始有些没反应过来,但是很快,她从地上爬了起来,身为公主的她,还是不允许自己是这样的狼狈姿态。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分明知道我没有!”静娴公主咬着牙道。

“是吗?”裴穆冷笑一声,“事到如今,有没有都不重要了,等到这天下变了主人,就没有人在意我是不是那所谓的真龙血脉。”

静娴公主不敢相信地摇着头:“你真的要叛国?”

“是又如何?若非如此,我又怎么可能登上皇位?还是说你认为那老头真的会把皇位让给我这个外人?”

裴穆话里的这个老头,便是老皇帝了。

静娴公主眼睛有些发红,怒道:“你非要这个皇位不可吗?那个位置有那么重要吗?”

“你懂什么?”裴穆怪笑着了她一眼,“我若不争,让裴曦坐上皇位,到那时会有谁的活路?你的?还是我的?”

“死了又如何?活着有那么重要吗?还不是像个行尸走肉一样。”

静娴公主怒极反笑,摇着头退后了两步。

自从皇后死了之后,她便想明白了,眼前的这些权利都是最靠不住的,能让你光芒万丈,也能让你陷入深渊。

皇帝看起来将自己捧在手心里,到头来却是毫不留情地将皇后赐死,对于自己,就连一个安慰的眼神都没有。

在皇后被赐死的那一天,静娴公主失去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母亲死了,而她的父亲永远地死在了自己的心里。

在今日,她失去了曾经的哥哥。

她才终于发现,这皇宫中所有的富丽堂皇,都是用森森白骨堆砌起来的。

而这里,埋葬了她所有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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