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重之叹了口气,道:“怕是我等撑不住半月之久啊。”
宋少轩也长叹一口气,望着城外的草原,漆黑一片,没有半点光亮。
“少轩,去多做些旗帜插于城头,并放出风声去,说朝廷大军已至榆门关外,不日便至!”
上官重之沉声道,如今兵力不足,只能虚张声势了。
“喏!”
宋少轩抱拳领命转身朝城下走去,脚步沉重。
回南关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了,若无援军,城里军民怕是难有活路了。
“叶不凡,希望你能得手!回南关等不起了。”上官重之望着漆黑的草原,喃喃自语。
“如若不成,也希望你能带着芷儿逃出生天。”
上官重之又长叹了一口气,原本他将上官江沅绑了,令人用马车将她送走,谁知上官江沅半道上,将护送她的几个亲兵给打晕并绑起来后跑了。
不用上官重之深想,便知上官江沅找叶不凡去了。
“报!将军!”
上官重之正自出神,李常明连滚带爬的冲上城墙,一边高喝着,一边朝上官重之跑来。
“何事这么惊慌!”
上官重之眉头微皱,李常明也跟了他十来年了,经沙场无数,何时见他这般惊慌过。
“将军!探子来报!苏赫巴鲁连夜退兵了!”
“可真?!”
上官重之再持重,蓦然听得这一消息也是一震。
“千真万确!苏赫巴鲁已经拔营向武威山退去!”
李常明激动异常。
“哈哈哈,叶不凡成功了!”
上官重之仰天长笑,原本对叶不凡等一行没抱多大希望,没想到真让叶不凡干成了。
“派出探马再探!”
上官重之笑了一阵,当即下令,派出小队骑兵出城探查。
“诺!”
李常明有些不明所以,这事与叶不凡有关?
这几日倒是没看到过叶不凡。
苏赫巴鲁接到武威山的快马急报,一口老血喷出一尺多远。
武威山十几万大军的粮草被烧,吐屯沙里木拙被杀,气急攻心之下,居然吐出血来。
收到这个消息,苏赫巴鲁帅帐中的一众将领几疑耳朵出了问题,都被惊得呆住了。
他们万万没想到,上官重之居然派出一股人马绕到了他们的后方放火烧粮。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七千精锐防守,都能让大周人烧了粮草!”
苏赫巴鲁大声喝骂,赶来送信的驿卒趴跪在地上浑身颤抖。
“大周狗太卑鄙了!大帅,不如咱们趁夜再攻回南关,定杀他一个片甲不留!”
新晋先锋官阿力浑上前说道。
“不可!”脱剌森反对道:“如今大军粮草被烧,这回南关久攻不下,再打下去无粮可吃,我军便会成疲军之师,徒然折损我北突勇士!”
“是啊,大帅。脱剌森说得有理。”速哈理难得的与脱剌森统一了意见。
苏赫巴鲁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无力的挥了挥手,道:“撤军吧。”
“大帅,万不可退!这回南关战损也极大,如若我们再鼓一战之力,定然拿下!”阿力浑大声反对。
“此次开战实乃违了天意,狼神不佑,再攻也是无益!”脱剌森道。
速哈理也道:“我军粮草已失,寒冬将至,即便拿下回南关,也无力南下!”
阿力浑怒声道:“你等贪生怕死之辈,如此机会若不把握住,日后定然万难!”
“大帅,您年事已高,精力不济属下感同身受,不若将大军交与我,我来攻!”阿力浑目光灼灼的看向苏赫巴鲁。
“放肆!阿力浑,你想造反吗!”
“阿力浑,你想做什么!”
脱剌森与速哈理手握刀柄,怒视阿力浑。
苏赫巴鲁五十不到,正值壮年,阿力浑这般言说,便是想夺了苏赫巴鲁的大权。
阿力浑所倚仗的,是他也是王室一员的身份,同时也是可汗的近臣,苏赫巴鲁绝不敢杀他。
苏赫巴鲁目光冷冷的看着阿力浑,道:“阿力浑,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别仗着是王兄的近臣,就可以夺我的兵权!将在外,我杀你便杀了!”
“若敢再言,杀之!”
苏赫巴鲁虎目含威,阿力浑心中恼怒,却也不敢再言。
这帐中都是苏赫巴鲁的亲信,若弄死他,谁也不会反对,只得按下怒火与不满,以后再图。
“拔营回武威山!”苏赫巴鲁沉声下令。
苏赫巴鲁大军刚回武威山,负有守粮之责的千夫长别克桑便被绑到了帅帐中。
“别克桑,你负有粮草守备之责,大军粮草被烧,你可认罪!”
苏赫巴鲁高坐帅帐之中,寒声问道。
吐屯沙里木拙死了,这个武威山二把手便得出来顶了这罪。
“末将认罪!”别克桑低着头,虽有不甘,但粮仓的确是被烧了,他是守将,不认也得认。
“你认罪便行!”苏赫巴鲁喝道:“推出去斩了!”
两名刀斧手上前,按住别克桑就往帅帐外拖去。
“大帅,饶命!属下愿戴罪立功!那烧粮仓的头领是大周宰相之子…”
别克桑挣扎着,快速且大声的吼道,再慢一点被拖出帅帐,定然小命不保。
“你说什么!”
苏赫巴鲁闻言一愣,站起身来,朝别克桑走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沉声问道。
“大帅,昨夜夜袭粮仓的大周人马,领头的人是大周宰相叶守业的儿子叶不凡!属下抓住一个活口,严刑拷打之下,那小卒便招了!”
别克桑语速极快,不快不行,唯恐说得慢了被砍了脑袋。
别克桑的话让帅帐里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叶守业一边与北突使者扯皮砍价,另一边他儿子摸过来烧了十几万大军的粮草。
这俩父子都不干人事啊!
苏赫巴鲁与脱剌森等人只觉恶心得紧,怒火迎天而起。
“属下已派出骑兵追击了!”别克桑又道:“望大帅允我亲自追击,定当将那叶不凡斩杀!”
苏赫巴鲁松开别克桑的衣领,狠声道:“好!且让你多活些时日,如若不将那叶不凡的人头提来,我就把你的脑袋当球踢!”
“大帅,不可!这叶不凡要活捉!活的比死的有用!”速哈理连忙上前说道。
脱剌森也道:“速哈理说的有理!大帅,如若活捉那叶不凡,那叶守业就不敢再与我北突使者扯皮,或可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苏赫巴鲁沉思片刻,道:“嗯,你等说的在理!若大周宰相之子在我手,就是让叶守业完全倒向我们也未尝可知!”
“别克桑听令!再拨你二千骑兵,追击叶不凡!定要活捉!”
寒风卷过草原,枯草摇曳,叶片上已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草根底部更是凝结出如狗牙一般的霜柱。
狗牙霜起,初冬已至。
叶不凡与萧衡等人在草原上已逃亡了一天一夜,终是无法摆脱追击他们的北突骑兵。
上官江沅锁骨下的伤口似已经结了痂,但在马背上颠簸疾驰,仍时不时的渗出血来,人也陷入昏迷之中,情况已然不乐观。
“叶兄弟,前方有片红毛柳林,咱们人马皆疲,必要休整了!”
萧衡指着前方的一片树林说道。
叶不凡搭起手向太阳升起的方向看去,果见几里地外有一片不大的树林子。
“将军,不可!咱们虽已暂时摆脱了追兵,但这红毛柳是伴水而生,有水的地方水草便会长势肥美,定有北突部落居于此处。”独臂老李皱眉道。
叶不凡看着怀里昏沉的上官江沅,又回头看看身后百余疲惫的袍泽,道:
“管不了这么多了,兄弟们需要休息,马也需要饮水吃草,再跑下去,就算人撑得住,战马也撑不住。”
文益收纵马而出,道:“将军,待我前去查看一番!”
“文大哥要小心!”
叶不凡点了点头,其实他并不觉得这片红毛柳的后面会有北突人的部落。
先前老道给他详细讲解过这一片区域。
自回南关以北,虽已是草原之地,但这也只算得是草原边缘地带,离草原腹地还有三千里之遥。
数年以前,自武威山起始,至最靠近草原腹地的最后一座城池牧马关,这短短千里方圆之内的十座城池皆在大周的版图之内。
这也是大周文人才子们口中常说的,百里一城,千里连营的盛景之由来。
大周掌管这十城已有上百年之久,直至鸿帝康武二十一年,北突人趁大周蝗灾四起天祸不断,突然发兵攻占了这十城,大周才彻底失去这一片疆域的掌控。
往昔百里一城,千里连营的辉煌,在北突人的铁骑之下,终成过眼云烟。
北突人占据这些城池仅仅数年,虽有将少量小部落向南迁徙之举,但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毕竟草原才是北突人的根基与命脉,在尚未成功夺取大周的江山之前,他们决然不会将所有部族撤离草原。
何况,他们也绝不可能让大批部落迁移至紧邻大周的武威山附近。
即便武威山附近存在些许部落于此,那也必定只是极少数的个别小部落。
这也是苏赫巴鲁的后勤粮草受到极大掣肘的原因之一。
文益收策马而出,朝那片红毛柳林而去。
叶不凡叹息一声,一起出来五百兄弟,如今只剩一百二十一个。
折损人马四分之三,王麻子与憨狗等人为了堵城门也战死了,四个老兵又走了一个。
剩下的这一百二十一人也都人人带伤,逃了一日夜,此次也已是强弩之末。
不多时,文益收回来了,示意那片红毛柳附近并无北突部落,众人这才纵马奔入。
到得红毛柳林前,果真如独臂老李所说,有一条小溪绕林而过,清澈的溪水平缓的流淌着,水流撞在沙石之上发出悦耳的叮咚之声。
“兄弟们抓紧时间休息!不得生火!”叶不凡纵马跃过小溪,这才下令休息。
一百多士卒已精疲力尽,皆翻身下马,先将战马牵到溪边饮水,又将各自的水壶灌满,这才将战马牵至林深处休息。
叶不凡将绑在上官江沅与自己身上的绳索解了,将上官江沅抱下马来,放在枯草比较多的地方。
“醒醒,喝口水。”
叶不凡半跪着,轻拍了一下上官江沅的脸,见其毫无动静,只得用大拇指轻撬开她的嘴唇,用水壶慢慢的喂了些盐水进去。
盐水灌入,上官江沅被冰冷的水一呛,终于清醒了些许。
“我…这是死了吗?”
上官江沅微弱的吐出几个字来。
叶不凡长嘘一口气,提着的心放下了些许:还能说话,还有得救。
“没死,道爷曾说,祸害遗千年,你怎么会这么快死。”叶不凡宽慰了一句。
“你才是祸害…”哪怕都这般了,上官江沅都不肯吃亏,只不过话没说完,又晕了过去。
叶不凡哑然,轻骂道:“你这婆娘是非得怼回来才晕过去,好胜之心不是一点半点。”
骂归骂,上官江沅的状态非常不好,胸口的血渍仍不曾凝固,这是她的伤口渗出的血造成的。
虽然与刚受伤那会相比,出血量很少,且只是牵动伤口才会流出,但这也不乐观,细血长流,终有流尽的时候。
叶不凡伸手去解上官江沅的衣衫,萧衡与胖子等人见得叶不凡的举动,连忙起身避开,并牵了数匹战马过来围住。
大周礼法森严,叶不凡要查看上官江沅的伤口,这事有关女子清誉,萧衡与胖子等人岂敢窥视。
也就从现代穿过来的叶不凡,才会行如此大胆之举。
胖子甚至在猜想,若是上官江沅醒来,会不会把自家少爷宰了。
叶不凡哪会想这么多,战场无男女,帮治个伤而已有甚大不了的。
上官江沅锁骨下的伤口并不深,但创口却极长,好在未伤到骨头,也避开了某些地方,否则以后孩子就要挨饿了。
没有什么雪白,叶不凡所见只是一道血渍模糊的伤口,触目惊心。
叶不凡从怀里掏出一瓶酒精,从自身内衣襟上撕下一块干净的布来,沾了酒精往上官江沅的伤口上擦去。
酒精刺激伤口产生剧烈的疼痛,硬生生的将上官江沅疼醒。
上官江沅只觉胸口位置又凉又疼,睁开眼来就见着叶不凡拿着布在她的伤口处抹来抹去。
“登徒子!”上官江沅大惊失色,扬手就朝叶不凡的脸上扇来。
叶不凡抬手挡住,道:“别动!”
“你…你…”上官江沅气极,声音颤抖,这混蛋敢如此!
都被他看完了,还用手托住了?
“伤口要缝合,否则会有些麻烦。”叶不凡头也不抬,用酒精将创口处的血渍仔细的擦干净。
上官江沅又恼怒又羞愤,奈何气力不足,想挣扎着起身,却又被叶不凡按住动弹不得。
“别闹!”叶不凡轻喝一声。
上官江沅怒瞪着叶不凡,却见叶不凡眼神清澈毫无邪念,不由得停止了挣扎。
她也知叶不凡是在帮她治伤,可是如此这般,让她以后怎么办。
“你且忍着!”
叶不凡取出针线来,用酒精消了毒,一手按住伤口两边的皮肉,一咬牙,针线从皮肉间穿过。
上官江沅轻声闷哼一声,疼痛难忍之下,一抬头,咬在叶不凡的胳膊上。
叶不凡低声惨嚎一声,强忍着被咬的痛楚,快速走针,整整缝合了十七针才算完事。
线头在伤口末尾处打了个结,叶不凡胳膊被上官江沅咬住,横刀又在马背上,只得俯身下去用嘴将线咬断。
上官江沅凤目圆睁,今日之后,她与叶不凡这一辈子都拉扯不清了。
“这辈子我都跟你这混蛋没完!”上官江沅心中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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