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下，本王得和你好好谈一谈。”说话的语气的口味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孟舒玉也不恼怒，坦然自若坐在凉王的对面，又自觉地切下羊肉大口吃了起来。
“凉王想说什么，就说吧。”
“秦王妃，本王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选择冒着舍身取义这么大的风险，选择支持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本王身居王位，掌管北凉兵马，有什么比不上他的？”
听得出来，即墨高卓口中的小孩，形容的就是即墨初。
孟舒玉并未正面回应他的话。
随手将一把干草，扔进火堆之中，篝火又烈烈向上窜了一窜。
“凉王觉得，什么才是君王之道？”她蓦然反问道。
“自然是招兵买马，有足够的粮草，强壮的兵马，才能壮大国家，才能打胜仗！”
他激昂陈词的说完，静静等待孟舒玉的反应。
结果如同一粒石子石沉大海，波澜不惊。
他微微有些恼火了，“本王难道说的不对吗？”
“非也！”
孟舒玉当机反驳道。
“身为君王，不想民生，满脑子都是如何与他国打仗。怎么，凉王是觉得，北凉的百姓都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没有爹娘养育，没有亲族兄妹？”
“那这与君王之道又有什么关系？”
即墨高卓聊得有些崩溃，站起身来在四周走来走去，时而还会一脚踢翻地上的锅碗。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凉王听都没有听说过吗？”
她说话的功夫，还用碗中的水，翻来覆去的的倒过来，倒过去，给大家都比划一下。
即墨高卓却也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一挥大手，扯着粗狂的嗓子道：“没听过，本王可没学过这些文绉绉的东西！从小的时候，父王就教给我们，真正的男子汉都是从马背上打胜仗的！
你们中原人喜欢舞文弄墨！我们北凉人可不喜欢！”
他一说话，周围的仆从们就欢呼雀跃，放肆大声嘲笑着中原人的规矩太多，一点都不像他们自由洒脱。
“呵呵呵......”
孟舒玉突然笑了。
这笑的好像很轻蔑，跟看不起别人似的。即墨高卓瞬间黑了脸，看着她质问道：“女人，你有什么可笑的？本王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
“实话？”孟舒玉反问道：“王爷那您猜猜，为何自古以来，天下所有的国家都喜欢逐鹿中原呢？”
“当然是因为你们中原，水土肥沃，五谷丰登！我们这边却只有空旷的草原，还有牛羊马匹！”
他说的信誓旦旦，觉得就是这个道理。
果然是个直脑筋的！
孟舒玉暗自摇头，很是无奈：“凉王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可这并非是全部的道理。
自古以来，各帮各派都喜欢问鼎中原，觉得那是兵家必争之地！争得不是粮食，争得也并不是土地，争得是文明！”
“文明？那东西又不能当饭吃！”即墨高卓不屑一顾道。
“敢问凉王，北凉盘踞北面已有几百年，在几百年的中原朝代更替中，它都不曾动荡，你可又知为什么？”
“那当然是因为有我们这些英武神勇的部族首领领导啊！”
即墨高卓话音刚落，四周的弟兄们就开始起哄。
“大王神武！大王神武！大王神武！”
他们围着篝火，将孟舒玉和火堆都围在当众，顿时载歌又起舞，欢腾的不亦乐乎。
娜恩也走了过来，随意倒了一碗酒，敬给即墨高卓道：“奴给大王敬酒！还希望大王能畅饮才好！”
“好好好！”
凉王的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他万分得意的看着孟舒玉，炫耀道：“你看看，你看看！这些都是草原忠诚的勇士，都是本王忠心耿耿的手下！他们对本王的忠心程度，哪里是你们那些狡猾中原人可以比拟的！”
他的目光和言语中，处处透露出对强烈的自傲自负，以及对中原的鄙夷。
孟舒玉没有被他的行为有所激怒，反而是淡淡的笑着。
在寒冷的草原的冬季，鲜少有生机勃勃的东西。
她脸上的却洋溢着灿烂的的花意，就着黑色大氅的衬托下，肤色显得越发白皙。
静静端坐着的人，配上静静皎洁的月亮，仿佛整个世界都是静谧且温婉的。
“你又错了。”她道。“那我斗胆，再敢问大王一句话，北凉这么多年，可有过属于自己的文字？”
“文字？我北凉人何曾需要过文字？骑马打仗弯弓射箭，只要足够勇武就好了！”
这一回说话的并不是即墨高卓，而是娜恩。
她发表着自己的观点，谄媚的贴近即墨高卓，寻求夸赞。
“那为何北凉的子民，昌穆古城的子民，包括你王宫的贵族大臣们，没有一个支持你即墨高卓的观点的呢！”
“够了！”
说这话的时候，孟舒玉就已经踩到即墨高卓的死穴上了。
从他归城却被吃闭门羹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被那座历经沧桑的王城抛弃了。
“看来是本王对你太好了！又是给你吃，又是给你喝，你竟然如此看不起本王，那就去关禁闭！不许踏出营帐一步！”
他顶着满脸的不高兴，怒然起身离去。
婢女们面面相觑，也不敢对孟舒玉动手动脚，只能好言相告道：“夫人......您......我们王上不高兴了......只能先委屈一下夫人了......您这边请......”
孟舒玉被一大群人簇拥着，重新关入营帐中。
门口站着两个把手的侍卫，不许她随意出入。
娜恩离得远远地，说的风凉话却让人听得清清楚楚的。
“秦王妃聪慧过人，倒是也不必嘲讽我们生在草原的粗鲁人。你看看......这一聊，都惹得王上不高兴了......也不知道王上晚上的时候，还会不会让我侍寝了......真是扫兴！”
孟舒玉充耳不闻，装作没有听见她的抱怨，自顾自的重新回到床上躺下。
仰望着头上那小小的棚顶，一方天空引入眼帘，思绪畅游在星辰大海中。
身在即墨高卓的身边，就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
为了她的孩子......是万万不能在这里待着了！
必须要提前想好万全之策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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