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真伪之局
“这个陈渐……是想要挖出所有旧案。”她低声说。
“太后……”身旁女官低声问,“那我们……还审吗?”
“审。”太后闭上眼,“要么全烂,要么全掀。”
她喃喃一句:“皇帝……醒着也该听听这些了。”
那一夜。
京城彻夜未眠。
火堂的旧档、天下司的密卷、兵部的暗账、摄政王的底稿、东厂的私录——全都聚到承天门前这座“御前小殿”。
陈渐坐在灯火之下,一页页翻着这些血与命写就的纸张,眼底没了从前的书卷气,只有一句话:
“我不靠信仰活着,我靠真相杀人。”
清晨未亮,雾气沉沉,承天门诏狱的油灯烧了一夜,宫人换了三拨,陈渐却连眼都没合过。
他坐在审案席后,面前铺着厚厚一摞纸。
那是烟墨图副卷原稿复印、死者名单、线人供词、以及最关键的——马天林今晨的翻供状。
李桃坐在角落,抱着刀打盹,苏子轩披了件斗篷靠在门边,小声嘟囔:“这事到现在都还没个结果……他到底图个啥?”
“他图的不是结果。”叶青薇也没睡,淡声道,“他图的是,不让这件事被糊弄过去。”
这时,外头传来通报声:
“马天林到!”
囚车停在阶前。
马天林戴着铁镣,步伐却稳得跟上朝一样,一步不快不慢走进殿内。
陈渐放下手中文案,慢慢抬头看他:“昨晚你翻供,说‘主卷’不在你手上?”
“是。”
“说,是摄政王死前,命人烧了。”
“是。”
“那你进摄政王故宅干嘛?”
马天林盯着他,忽然笑了:“找他的骨灰。”
殿内一片死寂。
“你说,你进去是为了祭先主?”
“对。”
“那铜匣呢?”
“是祭酒。”
陈渐一巴掌拍在案上:“你真把三省当傻子了?”
马天林慢悠悠开口:“我已经认罪,你们要杀要剐,随意。但这‘主卷’到底是真是假,你陈渐说了不算。”
“哦?”
“我说一个名字,你若敢叫出来,我就信你真想审到底。”
“你说。”
“摄政王长子——褚言。”
这三个字一出口,殿内所有人齐齐震惊。
三省大员几乎同时起身,太后身边赶来的礼部使者脸都白了:“这人早就被流放北漠,怎么扯进来了?”
马天林低声笑:“那你们就得问问陈渐,他拿的‘补卷’上落款是谁的字?”
陈渐手里那页灰卷,被马天林这一句话逼得如同千斤压顶。
他缓缓翻开,看着那一句:
【……若后世乱权,以此卷为凭,查我父过,归我父名。】
落款:褚言。
太后脸色彻底冷了:“你这是……拿褚家反将朕一军?”
“我没有。”陈渐声音不大,“我只是把我看到的说出来。”
“那你愿不愿意拿这张卷,当着三省六部,焚了?”
“若是真的,焚不得。”
“若是假的呢?”
“那我就……当众谢罪,卸职出京。”
三省大员互看一眼,其中户部尚书咬牙开口:“太后,臣请调‘禁藏阁’之录笔,查此卷来源,复验笔迹与纸纹真伪。”
太后挥手:“准。”
……
半日后,禁藏阁送来卷鉴。
录笔首席老吏站在殿中,声音沙哑:“回太后,此卷确为宫中制纸,字迹与褚言早年书信多有雷同,墨色与火堂文书批注一致……但无法百分之百断定为真。”
陈渐沉声道:“我从未说它是主卷,我说它是‘补卷’。”
马天林冷笑:“真假都分不清,还敢审我?”
“我可以不审你。”陈渐站起身,“但你也没资格再咬别人。”
“你以为你赢了?”
“我不是赢,我是在逼真主卷现身。”
“你还想再赌?”
“你敢不敢?”
两人对峙,殿内气压几乎要压断梁柱。
忽然,内监飞奔进殿:
“太后——圣上醒了。”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御前寝殿,四方戒严。
太医院围成一圈,皇帝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半睁着眼睛。
太后坐在床前,轻声唤:“皇儿?”
皇帝嘴唇微微颤抖,艰难吐出两个字:
“马……狗……”
这两个字一出口,外头所有人都明白——局,彻底翻了。
当天夜里,太后召见三省六部与陈渐,亲口宣诏:
【即日起,马天林交由御前审官陈渐亲审,暂入天牢,不得探视,不得保人,不得行贿赂。】
【烟墨图卷归内监掌管,待皇上康复,由御前亲裁。】
【摄政王旧案准予重审,陈渐留宫辅理三月,三月内任何旧案不得销卷。】
陈渐跪接圣旨,没多说什么,只是低声一句:
“天下的案,不该糊里糊涂,也不该稀里糊涂就让人死。”
太后没回应,只盯着他看了半晌,然后缓缓道:
“你若是朕的儿子,也不至于走这条路。”
陈渐抬头,声音低到只他自己听得见:
“可惜,我爹死得早。”
夜已深,天牢最底层依旧亮着昏黄的油灯。
铁锈味、湿气、还有不知名的腥甜味,混在一起,像蛇游过骨缝。
陈渐披着火纹大氅,独自一人走入那条拱形石道。脚步不快,走得稳,每一步都像是在踏人心头上。
“天牢地三层,关的是谁你清楚。”守卫低声提醒他。
“我就是来见那人的。”
“他疯了。”
“我没问他是不是疯了,我是来问他一句话。”
……
牢门打开,“吱呀”一声,陈渐踏进去的那一刻,马天林正坐在角落里,嘴角咬着指节,整只手都是血。
听见脚步声,他慢慢抬起头,那双眼已经没了往日那种毒狼般的精明,多了一丝模糊的病态。
“陈渐啊……”他舔了下干裂的嘴唇,“你来杀我了?”
“你知道我不是来杀你的。”
“那你来审我?”
“不。”陈渐站在门口,没有靠近,“我来问你一句。”
“问吧。”
“主卷,在哪?”
马天林缓缓笑了,像个断线的木偶:“你问得好晚……晚了三年。”
“我不信它烧了。”
“它没烧。”马天林咧嘴,“可它早就不在这京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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