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刀落之前
太后没说话,半晌后缓缓吐出一口气:
“让他们见。”
“就当是……两把刀先碰一碰。”
五日后,西北·海骨谷雪线下。
褚言立在山巅,遥望一骑快马自山口奔来,马背上那人裹着黑披,未戴兵饰,但坐姿笔直,气势如寒刃。
陈渐下马,两人之间隔着十步雪。
没人说话,谁都没先开口。
风吹过,衣袍猎猎作响,仿佛这风声里都藏着太多死人的秘密。
半晌。
褚言先动了。
他伸出手,丢出一样东西。
火纹封皮,一页完整的羊皮文书,上书四字:
【烟墨主卷】
陈渐一把接住,低头一看,神色微变。
他看向褚言,缓缓道:“你这是……让我杀人?”
“我只是把刀还你。”褚言声音不大,却极冷,“你要砍谁,是你自己的事。”
陈渐沉默了两秒,忽然笑了。
“那你想不想看看我砍谁?”
“我想看你……砍了太后。”
陈渐一愣,旋即收起文书,翻身上马。
“那你就看好了。”
“我这一刀——砍的不是人。”
“是整个朝堂。”
陈渐回京了。
进城那天,没鸣锣,也没人迎,但整个京师就像炸了锅一样,火堂旧部、兵部耳目、甚至连太医院的小吏都在私底下打听——
“他带没带那一卷?”
谁都知道,这一次,他不是回宫办案,是拎着“能杀人”的东西回来的。
宫门外,禁军把守,苏子轩迎上来,脸色都白了:“你还真去了?”
陈渐翻身下马,随手把缰绳丢给一个小卒,一句话没说,把火纹卷轴从怀里抽出来,交到苏子轩手上。
“封好,带进宫。”
“就……就交上去?”
“不。”陈渐站定在阶前,盯着高处金殿大门,“我要亲自给她看。”
苏子轩愣住:“你知道那是什么吗?你知道你这一卷一亮,谁都得疯?!”
“我不管谁疯。”陈渐冷冷回了句,“我只管一件事——这天下,还有没有一张纸,能写真话。”
中宫偏殿,太后正在处理兵部调令,听闻陈渐“请面呈主卷”,手一顿,笔头断了。
女官小声问:“见吗?”
“见。”
“要不要调禁卫?”
“调了也拦不住。”
太后轻轻把玉玺按在调令上,低声说:“让他进来。”
“一个人。”
偏殿内,灯火幽暗。
陈渐踏入殿门那一刻,没有请安、没有寒暄、连规矩都不装了。
“太后。”
他抬手,直接将那卷烟墨主卷呈上。
“这是您当年要烧的东西,现在,我给您带回来了。”
太后接过卷轴,缓缓摊开,一目一行地看着,脸色一点点沉下去。
那上面不止有摄政王亲笔,还有一页秘密附录——落款:褚言。
【臣父摄政王,曾设烟墨图,实为防朝中乱权,今权臣已现,唯愿此卷存世,予后人自清。】
【若陈渐得卷,审其人;若不得,焚之,不可留于庸主之手。】
太后看完,沉默了整整一炷香。
“褚言活着。”她缓缓道。
“是。”
“他把卷交给你,是想让你杀我。”
“是。”
“你想吗?”
陈渐抬头,盯着她,没有退缩。
“我想。”
殿中一下子静了,连墙角风声都仿佛停住了。
但下一刻,他又说了一句。
“可我更想,您自己承认——您错了。”
太后眼皮一跳:“你以为我会怕你?”
“我不是让您怕。”陈渐低声道,“我是想让您知道,这天下,不是只有刀能定事。”
“你可以不下诏,我可以不交卷,但这纸上的每一字,终有一日,会让人去念。”
“那一天,您……挡不住。”
太后盯着他,半晌不语。
忽然,她笑了一下。
笑得极轻,却带着一种疲惫的释然。
“陈渐啊……”
“你把这朝堂,当真了。”
“可我告诉你一句话——”
“这世上的真,没有用。”
“有用的,从来只有人。”
陈渐轻轻把火纹卷接了回来,重新收进怀里。
“那我就去找——能用的人。”
他转身欲走,刚踏出两步,身后却传来一句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
“若有一日,褚言入京,你会站在哪边?”
陈渐脚步一顿。
没有回头,只是丢下一句话:
“我站在……最不怕死的那边。”
当晚,陈渐离宫未归,住进兵部东署临宅。
叶青薇守在门外,递了他一壶酒。
“你那句话,说得挺狠。”
“哪句?”
“最不怕死那句。”
“不是狠,是实话。”陈渐靠着窗,轻声道,“太后其实不怕死,她怕没脸活。”
“那你怕什么?”
“我怕……”陈渐停了一下,“怕我变成马天林那样的人。”
叶青薇没说话,只坐到他身边,两人隔着窗,看着皇城深处灯火渐熄。
那一夜,京中无风,却寒得出奇。
但在宫城最深处,有一队密使,连夜出发。
他们带着一封密信,一箱火纹金牌,一路往西。
目标只有一个人:
褚言。
大雪夜,西北边境。
褚言收到密信那晚,营帐里静得能听见火炭爆响。
他低头看完太后那封信,只说了一句话:
“她开始怕了。”
副将低声问:“那咱们,是回还是不回?”
“回。”
“可……”
“这是她最后一次给我脸。”
褚言把信搁进炉火,看着那张火纹金牌烧得咝咝作响,转身披上披风。
“出发,带一半人马,剩下的——准备西线替换,我不想留尾巴。”
“是!”
京城,兵部东署。
陈渐梦到一场血雨,一路从钦察台流到承天门,再溅到褚家旧宅。
醒来时,窗外风雪还在下,他额头是冷的,背心却湿透了。
叶青薇推门进来:“出事了。”
陈渐坐起来,声音沙哑:“谁出事?”
“不是人,是‘东西’。”
“说。”
“烟墨图·副卷副本不见了。”
陈渐愣住:“怎么不见的?”
“是有人假传你的令,让兵部后署档房调卷,说是要复录成抄本。”
“守库的是谁?”
“死了。”叶青薇冷声道,“服毒,嘴里塞着半页‘沉字诀’。”
陈渐站起身:“有人开始下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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