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云看着小八递给他的镣铐，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谢斐，说：“这……怎么办啊？”
“该怎么办怎么办。”谢斐回答道，“这对他来说，看小八他自己，应该也早都想到过这一步了……”
听了谢斐的话，追云接过小八手中的镣铐，套到了小八的手上。
他们一行人找到这间小木屋的时候，正是太阳高照，而此刻，已经日落西山，密林远处还残留着些许光晕。
一行人按照原路返回城中，头顶时不时飞过几支归巢的鸟儿，但一行人之中却没有一个人讲话，包括一直没有安静下来过的王宝声一路上也没有开口说过话。
一路上，没有人言语，只听得见行走时与路边的草木摩擦的簌簌声，黄七蕊与谢斐并排走在队伍最后面。
看着前方小八被镣铐锁着的佝偻着的背影，黄七蕊深深叹了口气，对谢斐说：“大人，小八会怎么被判刑？”
谢斐脚下不疾不徐的步子没有停顿，他看了看前方，说：“按律法判。”
谢斐说完，黄七蕊的头垂得更深了，她知道，按照大肇的律法，杀人者会被判处斩刑……
又沉默了一会儿，黄七蕊动了动嘴唇，小心翼翼地说：“大人，能不能不处死小八，流放……流放也行啊……最起码还能留一条命……”
黄七蕊见过小八的父母，也听说过小八上面本来还有两个哥哥，但都患病死了，小八父母养活下来的孩子就只有小八一个，若是小八被判了死刑，黄七蕊实在想象不到他家里那两位已经年迈的父母亲会怎么样……
所以即使黄七蕊知道被改判的可能性不大，但还是对谢斐说了出来。
“黄姑娘……”
“嗯？”黄七蕊抬起头来看向谢斐，谢斐很少这样叫她……
“你说你在衙门里跟着上一任师爷学了不少东西，不知道你师父除了探案的本领还有没有教过你律法为何物？”
谢斐看着黄七蕊，脸色一本正经，黄七蕊看着他的脸，忽地想起了自己的师父，白师爷，从前她犯了错误的时候，白师爷也会这样看着她……
她抬头看着谢斐，摇了摇嘴唇，说：“师傅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大肇的律法是我们每个人都要遵守的原则……”
黄七蕊说完，巴巴地望向谢斐，其实她心里已经明白谢斐想要跟她说什么了……
谢斐看了黄七蕊一眼，继续往前走着，说：“大肇的律法要管理的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两个人，不是只在平福县这么大点儿地方有效，大肇所有人上到天子，下到庶民，都共用这一套律法，如果今天我们因为小八平时是个好人，就对他杀了人的事实视而不见，那明天就会有杀人犯拿这件事为自己开脱，那律法存在的意义又何在？如果你我他都因为私下的交情影响公堂上的判断，那律法也不过就是屁话一堆罢了……那将来大肇人人随意打人杀人泄恨……是你想看到的吗？”
说罢，谢斐叹了口气说：“何况，小八他一步错，步步错，害了还不止一条人命……”
“不止一条！”黄七蕊瞪大了眼睛，转瞬却又想到了谢斐所说之话的意思，她皱眉问道，“大人的意思是说，破庙里那个老叫花，也是被小八下药害死的？”
谢斐没有说话，只是看向远处，对黄七蕊说：“这些等在公堂之上再说，你今天累了，这个案子，你就不要再多问了，你作为小八的朋友，这对于你来说，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不行！大人。”黄七蕊急道，“正因为我是小八的朋友，我更要问，要问得明明白白才行……”
走到前面去的谢斐突然停下了步子，黄七蕊一下子撞到了谢斐的背上。
“大……大人……”黄七蕊有些局促地低下了头。
谢斐则是转过身来低头看着她，说：“你要问得明明白白没有错，但是你如果当小八是朋友，最好还是不要再当面去问他了，你以为他做了这样的事情，他自己内心不痛苦吗？”
黄七蕊垂着头，想到刚刚小八低头拿出镣铐要求追云把他自己拷上的画面，她不知道那个时候的小八心里是怎么想的，但黄七蕊不用想也知道，他自己以前用来拷过那么多犯人的镣铐要拷到他自己手上，那滋味儿肯定不好受……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黄七蕊才那么迫切地想要知道为什么，小八他那么了解杀人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瞪着他，为什么他还要选择费尽周章地去杀一个与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呢？还因此牵连上了其他更加无辜的人命……
黄七蕊回忆起那个时候在破庙里他们眼睁睁看着那个老叫花死在眼前的场景，她渐渐抬起头来，说：“原来那天那个老叫花临死之前指的人不是大人，而是站在大人身后的小八……小八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忽地，有一个疑点从黄七蕊脑子里一闪而过，她瞳孔突然放大，看着谢斐说：“大人……你记不记得金君浩说给他送纸条的人是个女人，小八杀人是不是因为背后有同谋在逼他呀？”
“同谋？”谢斐看着前面小八被追云押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沉吟道：“不见得，你要是实在放不下，就去问吧。”
黄七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前面去。她气喘吁吁地拦住追云和小八，望着一脸面无表情的小八，说：“小八，你跟我说，杀肖章是不是有人逼你的？你是不是被人胁迫了？”
可无论黄七蕊怎么质问吗，小八都低着头不看她，也一言不发，只是摇头。
黄七蕊不依，说：“小八，如果真有人逼你，你尽管对我们大人说，你知道的，大人他不仅断案如神还为人正直，他绝对不会屈服于强权的，如果是有人逼你的，你告诉大人，大人绝对不会不管的，他肯定会为你伸张正义的,小八……”
“黄姑娘，你不要为我辩白了，人就是我杀的，没有人逼我，我也没有同伙，我说过了，是我辜负你们的信任了……”小八终于开口说话，但满满都是消极的话语。
“小八！”黄七蕊急道，“金君浩说送信邀约他出来的是一个女孩，你说没有人帮你，怎么可能呢？”
“我说没有！不要再问了！”小八突然提高了音量，说，“给金君浩的字条也是我亲自去声仪阁送的，当天我穿了女人的衣服男扮女装，还带了斗笠和面纱，他们自然分辨不出来我是男是女……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让金君浩更快上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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