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无妄一一确认过他所有东西都没有丢失和损坏之后，一旁一直流冷汗的金花和王德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两人都小心翼翼地看向谢斐。
谢斐再次询问过月无妄本人的意见，月无妄还是和在公堂上一样，说：“东西找回来就行，这位姑娘和这位同行老先生的责任，我就不追究了，姑娘拿走的银子也不必还我……”
听见月无妄这样说，金花和王德友忙说了些客套的道谢的话，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找回来东西的月无妄似乎很高兴，他从桌上拿起一筒签，笑着对黄七蕊和谢斐说：“谢大人，还有美人儿师爷，多谢你们二位帮我找回来吃饭的家伙，我决定今天就在这里摆摊了，让你们两当我今天第一个顾客，怎么样？”
黄七蕊对月无妄这个提议兴致缺缺，原本她对月无妄的印象就不怎么样，即使街上那些人把月无妄算命说得天花乱坠，但黄七蕊心里还是认定月无妄就是一个江湖骗子，还是最为油嘴滑舌的那种。
黄七蕊自然是不想让月无妄为她算命，谁知道这个登徒子会不会像之前那样接着算命的名义吃豆腐。
至于谢斐，黄七蕊知道他向来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自然也是不会让月无妄来算命的。
于是黄七蕊就对月无妄摆摆手说：“你爱在哪这摆摊就在这儿摆吧，我对算命不感兴趣，大人也忙得很，也没空陪你玩儿……”
说着，黄七蕊就转身打算跟着谢斐往回走，不想，谢斐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他看着月无妄，说：“那你给我算算。”
“啊？”黄七蕊以为自己听错了，眨巴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谢斐。
谢斐却一脸淡然，依旧看着月无妄：“能算吗？”
“能能能……当然能。”月无妄忙在湿哒哒的桌子上左右忙活起来，“大人想算点什么？财运官运姻缘统统都能算，不准不收钱……”
“你帮我算一个人的安危。”谢斐的声音淡淡的，听起来轻飘飘的，却又像是承载着很重的重量。
黄七蕊怔怔地看向谢斐，谢斐的眼睛看着月无妄的方向，却更像是眺向了远方，黄七蕊还从没见到过谢斐的脸上露出这样的神情——有点无助。
平时无论是身处什么样的境地，谢斐的眼神总是淡然的，胸有成竹的样子，而此刻他的眼神里竟然充满了不确定和隐隐的担忧。
黄七蕊看向谢斐目光看向的方向，却什么都没看见。
“大人，大人要算什么人的安危？”月无妄拿起桌上的签筒，甩干了上面还滴答着的水珠，问谢斐，“大人可否把一些信息说清楚一些，月某也能算得更细致些。”
月无妄问完，谢斐迟迟没有答话，良久，他慢慢抬起手，指向和对岸天边的方向：“那个人在那个方位，离这里很远。”
谢斐说着这样模棱两可的两句话便再也没有说别的。
黄七蕊心中有些纳闷儿，到底是谁，能让谢斐露出这般牵挂的表情，黄七蕊往谢斐指的方向看去，那边是北方，很远的地方……是指京城吗？
谢斐从京城来，京城里自然有他放不下的人……
看着谢斐这般罕见的落寞的样子，黄七蕊心中也有点说不出的难受。她心想谢斐或许是因为太过于思念某人，所以才会反常地借着“算命”的由头稍微吐露出了一点儿心事。
只是他克制地只说出了这么一两句模棱两可的话，想必那月无妄也算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这个时候他大概只需要随便说两句吉利话向谢大人讨个好就完事儿了。
黄七蕊好整以暇地看着月无妄看装模作样地半眯起了眼睛，口中还念念有词，对那签筒一番摇晃过后，一只竹签应声而下。
月无妄捡起掉下的那根签，双手合十将签夹在手心，他没有像寺庙里那些解签的和尚一样，拿着签就开始对求签的人长篇大论一一解读，而是双手合十夹住那根签以后，就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他这样神秘的区别于寻常的仪式感看上去的确更加神秘了一些，就连黄七蕊看着也不自觉地静默起来，放慢了呼吸声。
但黄七蕊心中还是不认为月无妄真的如那些民众所说的那么神乎其神，她屏住呼吸等待的同时也在猜想，月无妄之后会说些什么蒙混过关。
黄七蕊想了很多月无妄对着谢斐说吉利话拍马屁的场面，但月无妄最终却说了一个她从没猜想过的字。
月无妄睁开眼睛，看向谢斐只说了一个字：“危。”
月无妄那微微上扬的清澈双眼猛然睁开说了这样一个字，让开黄七蕊都忍不住心中一凛。
一般算命先生哪里会这么直白这么锋利地说话呢？
“你瞎说什么呢？”黄七蕊看见谢斐的眼神一暗过后，立马下意识地走到月无妄跟前对他厉声说，“别在这儿瞎说骗人了，平时摆摆摊骗人也就算了，这会儿还骗到大人头上了，我知道你们的套路，这个时候说个‘危’，然后大人如果要问你有何解决办法，你就要另外收钱对吧……”
“七蕊。”谢斐冰冷的声音打断黄七蕊，“算了。”
谢斐上前几步，从荷包里取出一小块碎银子，放在了月无妄的桌子上，还说了一句：“谢了。”
谢斐说完就转身走了，黄七蕊忙跟上：“大人，你真的别相信他，她就是个江湖骗子……”
但谢斐没有说话，倒是月无妄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大人，不再算算别的了吗？比如姻缘什么的，我刚才偷偷看了一下大人的姻缘，可是很有意思的……大人真的不再算了吗？”
谢斐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
黄七蕊回头瞪了月无妄一眼，又赶忙跟上了谢斐，她还从没见过谢斐因为别人的一个字就有这么大的情绪起伏……
他的背影沉默了一路，黄七蕊无论说什么，都像是落到了棉花上，没有一点儿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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