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这一辈四个孩子都是男丁,谢挚排行第四,谢斐排行第五,如今谢斐另外的三个哥哥都已经不在了,谢挚就是谢斐如今唯一的兄长。
家中家丁和下人们也都知道谢斐和谢挚之间兄弟情深,特别是追云。
追云是在十多年前南边闹饥荒的时候跟着父母逃难逃往京城,途中,父母把能找到的吃的全都给追云和哥哥吃了,父母还没到京城就饿死了。
本来等待着追云和哥哥的命运也只有饿死这一条路了,但是他们路上遇见了谢震宇和谢嘉。
谢震宇是大肇的前振国大将军,谢斐的父亲,谢嘉则是谢斐的大哥。
京城谢家三代戎马,自大肇开国以来,谢家的男丁都是武将,谢震宇和谢家大少爷谢嘉是在十几年前边关大捷后班师回朝的路上遇上追云两兄弟的。
追云和哥哥是一对双胞胎,那时候正值冰天雪地的腊月,两兄弟没有吃的,在路边饿得奄奄一息,两个小人依偎在已经死去的爹娘身边,冻得嘴唇都有些青紫,眼看就要死了。
那时候追云和哥哥不过两三岁上下,他们话都还不会说,却让路过的谢震宇动了恻隐之心——因为他自己的二儿子前不久才刚刚死在了战场上,原本钢铁心肠的大将军谢震宇在这样的丧子之痛下,看见这两个正处在生死边缘的小男孩,几乎是本能地将他们抱上了马。
谢震宇亲自给这一对双胞胎取了名字——斩风、追云。
似乎将这两个小生命从地狱的边缘救回来稍微缓解了一点儿谢震宇的丧子之痛,虽然追云和斩风是交给下人们抱养的,但他们的吃穿用度都和谢家当时刚刚五岁的五少爷谢斐同样。
过了两三年,追云和斩风又跟着谢斐一起被送去学武功……
不知是不是这两个孩子本就天赋异禀,虽然他们年龄比谢斐小两岁,学起武功来竟然比谢斐还快出一些。
追云和斩风过了十二岁,一身的武艺已经是十分高强,他们兄弟二人念着谢震宇的恩情,那年想要跟着谢震宇和谢嘉上前线镇压乱军,谢震宇却拍着他们的肩膀说:“从前,我定要让你们卫国,只是如今我老了,若你们真想报恩,就帮我保家……”
谢震宇将斩风和追云分别指给当时未成年的谢挚和谢斐当护卫。
斩风跟着谢挚,追云跟着当时才十五岁不到的谢斐,谢斐和谢挚兄弟情深,斩风和追云同样是血浓于水,本以为他们四人可以在谢家互相陪伴慢慢长大……
谁也没想到在谢震宇安排好这件事情以后,上了战场就再也没有回来,谢嘉在与乱军的作战中为了救谢震宇只身入敌营,用血肉之躯将谢震宇救回军营就咽了气,可谢震宇虽被从敌营救出,却因身受重伤又承受丧子之痛不治身亡。
他们的尸体被运回谢家的同时,谢挚被任命为大将军的圣旨就传到了谢家。
当年刚满十八岁的谢挚连自己父亲和大哥的葬礼都没参加,就急匆匆地穿上盔甲去了前线,斩风自然也跟着上了战场。
此次镇压以谢挚拿下大捷告终,但随即谢挚就又被派往北边的边关驻守……
本来谢斐在满十六岁那年也会被授予右翼将军的称号进军营的,但那年谢斐却莫名染上了恶疾,一身的武功不能动用半分,甚至稍微一使力就会咳血……
谢斐十几年来的抱负就是像自己的父兄一样上阵杀敌,却得了这样的病,最为惋惜的人不是皇帝,而是谢斐自己,年少的他本来满腔的气焰被一夕之间浇灭。
谢斐没能上战场,这些年也只能和战场上的谢挚保持书信联系,对这些最为了解的,当然便是自十二岁开始就和谢斐形影不离的追云。
通常谢挚给谢斐的回信里,也会夹带一两句斩风带给追云的话。
所以每次收到边关的来信,追云都会和谢斐一样高兴。
“大人,四爷的信来了……”追云将那略微染了些污泥的信纸拿在手中,向谢斐的房间奔来,但还是忍住了推门而入的冲动,在门扉上扣了扣。
“快进来。”
谢斐的声音虽然难掩激动,但还是听得出带着沙哑,果然追云一推门就看见谢斐眼下的乌青。
他见谢斐身上还穿戴得整整齐齐:“大人……你昨晚没睡吗?”
“睡了……”谢斐没有多说,拿过了追云手中的信。
从信封里抽出信来刚一展开,谢斐就皱起了眉头,就连追云也感到不对劲。
斩风追云两兄弟虽然在武艺上天赋异禀,但是在识文断字琴棋书画的修习上远远不及谢斐和谢挚,但是追云虽然不懂得鉴赏书法,但此刻也分辨得出信纸上不是谢挚的笔迹。
谢挚和谢斐都曾经师从欧阳大师,一手的好字写得和他们本人一样一表人才苍劲有力,追云和斩风虽然也都跟着谢挚和谢斐学过字,但两人的字无论怎么练,都是自成一派的歪歪扭扭。
追云一眼就认出来这信纸上的字迹不是谢挚的,而是斩风的。
看见这一迹象,追云和谢斐的心头都同时一紧——为什么谢挚不亲手写信,难道真是出了什么事?
“见字如晤,问小少爷好……”
这封书信的确是出自斩风之手,再读下去,谢斐才知道,原来谢挚是右手受了伤,正在养伤。
“前几日蓬夏边境异军突起,一小队来路不明的穿着很厚的玄铁盔甲突袭了我们的驻地,将军在击退这一小队敌军的时候,为了擒到他们的首领,右手中了毒箭,那毒不知道是什么毒,好几天了,将军的右手还未完全解读,使不上力,只好让我代劳写信……”
之后又以谢挚的口吻写了一些战况以及提起边关最近局势不稳,他们之间的书信要减少了……
谢斐看完信,心中却没有大石落地的感觉。
虽然谢挚现在面临的“危”远远没有谢斐在夜里梦到的那样严重,但毕竟是中了毒箭,还是剧毒,谢斐心中仍然揪着,再加上信中提到的那支奇怪的军队,也让谢斐忍不住忧心忡忡——他们是谁?他们来自哪里?这样能让哥哥中毒箭的军队还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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