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徐翠红冷静下来而放松警惕的时候，她突然冲上来给了姜谷青一巴掌。
清脆的声音在夜晚格外响亮，依稀能听到有回声。
姜谷青的脸被打得甩到一边，头发披散下来遮挡住这半边脸，看不清她此刻是什么表情，只能听到有低微的啜泣声。
徐翠红面色冷峻，双眼通红，胸腔因为怒气而剧烈起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了。
“我都告诉过你多少次了，家里没钱供你上学，一个女孩子家家早晚要嫁人，读那么多书有啥用...”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赔钱货！”
姜谷青抬起头，眼中充满怒火，脸颊上挂着两条泪痕，麦穗心疼极了，不停拍着她的肩安慰她。
“以后这件事不准再提，这句话也不准再说，趁早死了你这个念头。”
说完，徐翠红头也不回地朝屋里走去，只是刚才怒气冲天，走路有些摇晃，姜谷明三两步跟上扶好她。
被这件事一闹，大家都没了胃口，饭菜放在桌上凉了又热，愣是没人动一下筷子。
大米小米像知道了什么一样，一晚上格外安静，时不时跑徐翠红怀里撒个娇。
麦穗拉着姜谷青到了小偏房，翻箱倒柜地找到一个小药箱，从里面拿出一个小药瓶给她上药。
姜谷青的袖子被扫帚上的铁丝刮破，胳膊上满是血丝，她也挨过徐翠红的打，可太清楚这有多疼了。
“嫂嫂嫂子我自己来...”
见麦穗要亲自帮她处理伤口，姜谷青吓坏了，不顾疼痛连忙起身去夺药瓶，她哪有胆子让这祖宗来伺候她呀！
麦穗强硬地按着姜谷青的手不让她乱动，姜谷青拗不过只好放平任她摆弄。
药粉粘在伤口上，疼得姜谷青倒吸一口凉气，麦穗放轻了动作，一边轻轻吹气帮她缓解。
映着煤油灯的烛火，药粉略微发黄，麦穗仔细打量着，怎么看也不像是这药该有的颜色。
“这药粉咋这个颜色？”
“过期了，不过没多久，勉强能用。”
“你咋知道？”
“我以前跟着老中医学过一点，大概了解一点这些药品。”
“你还学过医？”
这倒是让麦穗很是吃惊。
“我想当医生，就偷偷跑到陈老中医那打杂学了点。”
姜谷青从小就喜欢中药的味道，总喜欢去陈老中医家院子外站着，后来被人家发现就招呼她去学了一点零碎的皮毛，陈老中医总是说要好好读书才能做医生。
后来，姜谷明和麦穗结了婚，家里开支更紧俏，徐翠红又重男轻女，便自作主张给姜谷青退了学，找了镇上一家裁缝铺让她做学徒打工挣钱。
但她心里放不下上学这事，有了空闲时间就往学校跑，找了认识的同学借来课本带回家自学，那天正好去借书的时候被张婶看见，这才有了这么一出。
麦穗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上高中时也是家里的经济原因，她才辍了学去做学徒挣钱帮着还债，一晃都好多年了，这也成了她心里一块补不上的遗憾。
姜谷青小心抬眼暗暗打量麦穗，很少见她这种认真又不跋扈的样子，姜谷青犹豫许久才试探着开口。
“嫂子...我觉得...你最近有点不太一样...”
麦穗低着头专心给她擦药，眼皮都没抬一下。
“哪里不一样？”
“以前吧...别说擦药了，我挨打的时候...你都是坐在旁边看热闹的...”
麦穗的手顿了顿，不敢抬头看她。
姜谷青一边说着，一边观察麦穗神色变化，见她没什么反应，才壮着胆子继续说。
“你跟我哥结婚以后，啥事都是我哥操心的，不做饭不刷碗也不带孩子，我哥都快累死了...”
“大米小米也可怕你了，每次看见你都跟耗子见了猫一样躲...”
“之前有一次你还拿我交学费的钱去买了棉花糖吃，给我气坏了...”
“还有还有...”
姜谷青越说越激动，全然忘了身边站着的人是麦穗，说到情绪激动时还挥动手臂，扯到伤口钻心的疼才扭头看一眼。
看这一眼，像一盆冷水浇在头上，让姜谷青透心的凉，瞬间清醒过来。
麦穗垂着头，双手紧握成拳放在身侧，指甲掐进掌心，极力压抑着爆发的情绪，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
姜谷青见麦穗这幅模样吓得差点哭出来，心跳频率都加快了。
“对对对不起嫂子...我没有要埋怨你的意思...我我我胡说八道的...”
麦穗没吱声，姜谷青慌了神，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感觉快要喘不过气了，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脚下一软差点给她跪下。
半晌，麦穗才缓缓抬起了头，脸上是笑着的，却比哭了还难看，表情十分扭曲。
“没什么，你继续说...”
嘴上说着宽慰的话，心里却在抱怨为什么原主犯下的孽要让她来承担后果。
麦穗这幅模样，姜谷青哪还敢说话，借口说时间不早了要去休息了，一溜烟跑进了别的屋子。
“哎——这就是你屋啊...”
麦穗想叫住她，姜谷青根本不敢回头，哪有心思管哪是她的屋，还是保命要紧。
夜里，麦穗躺在床上，心里装着心事翻来覆去睡不着，本就不结实的木板床被她晃得吱扭吱扭响。
她这么来回翻滚，姜谷明也被弄醒了。
“咋了这是，这么晚还不睡觉。”
“睡不着。”
“啥事啊，去跟青青聊了会儿天回来就睡不着了，她又惹你了？明儿我去收拾她。”
“不是...”
姜谷青的话一直在麦穗脑海里回荡，冒出来的想法也在不停叫嚣。
“我有个想法...”
“嗯，你说，我听着。”
姜谷明闭着眼平躺着，用低哑的嗓音回应她，证明自己还醒着。
“我想...送青青继续去上学...”
闻言，姜谷明“唰”地睁开了眼，侧过头不解地凝视着麦穗。
“就因为这事儿睡不着？”
麦穗枕着一条胳膊，垂眸沉思。
“别想了，这事不可能...”
“为啥？”
“那能因为啥，没钱呗。咱爸在外头打工，基本上挣的钱勉强够他一人花，我在厂子里挣的钱凑活能养活咱家，哪有钱能多余给青青交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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