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穗惦记着做招牌这事儿，家门都没进去，扔下三轮车就跑到山上找木板。
入了秋，树叶逐渐泛黄掉落，山路上铺了一层浅浅的枯叶，麦穗走了一路为没看见有废弃的木板，倒是杂草干树枝遍地都是。
绕过山头，又到了之前摔下来的那棵树前，麦穗站定，绕着它转了几圈。
上次来的时候人挤人，这会儿倒是冷冷清清的，麦穗有了时间仔细观察这棵树。
树身比其他的树要粗壮许多，一个人的双臂都抱不住它，枝杈丛生，别的树陆续掉叶子，这棵树却还是苍绿的。
麦穗瞅着这棵树，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要是自己从这树上摔一次能不能回去？
但也仅仅一秒钟这个想法就被打消了，上次那群人排着队爬树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这么低概率的事还是算了吧。
万一摔出点儿什么毛病，自己那生意可做不成了。
麦穗又在周边转了一圈，偌大的山头竟然找不到一块合适的木板，失落地返回树前，心烦意乱之时，草丛里的一个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
扒开杂草，一块棕黑色的木板露了出来。
怎么刚才没看见？会不会是有人扔在这的？
麦穗左右环视一圈，没有任何人的踪影，屏住呼吸仔细听也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眼下也没有其他可用的，麦穗只好把这块木板拖回家。
一进门，就看见姜谷明手忙脚乱地套上衣服，急匆匆地要出门，看见麦穗回来止住了脚步，一把掐住她的肩膀。
还没等麦穗说话，姜谷明就绷着脸凶她。
“上哪去了你？这么半天不回家，车扔在外面人就跑了，我跟妈快急死了...”
“两个娃你就这么给扔家门口就不管了？也不怕丢了...”
姜谷明开了个头，徐翠红听见动静紧跟着从屋里出来续上了话。
麦穗急着去山上，脑子一热全然忘了两个孩子还坐在车后厢里，徐翠红搓麻将回来就看着俩娃蹲在路边玩石头，麦穗不见了踪影。
“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
“自己生的孩子都能忘，有你这么当妈的吗？你又上哪撒野去了，拖这么个树皮回来干啥，还嫌家里的破烂不够多？！”
徐翠红一只手对着麦穗指指点点，看见她一身脏兮兮的有说不出来的嫌弃，以为她又去哪玩了。
麦穗知道是自己有错在先，自觉理亏，垂着头听着徐翠红的骂骂咧咧，一句顶嘴的话也不敢说。
还是姜谷明先冷静下来。
“行了妈，差不多得了，人没事儿回来就行，您先进去吧...”
徐翠红双手环着胸，上下瞟了麦穗几眼，嘴里小声嘀咕着什么，不爽地回了屋里。
偷瞄到徐翠红离开了，麦穗这才敢抬起头来揉揉酸疼的脖子，哼哼唧唧地甩甩胳膊。
“快帮我捏捏肩，累死我了...”
姜谷明没动，站在那直勾勾地盯着她。
麦穗感觉到有一道眼神停在自己身上，寻着看过去就撞上了姜谷明凝重的目光。
“咋...咋了，这么看我干啥...”
“要这木板做啥用？”
姜谷明没有起伏的声音让麦穗打了个冷颤。
“还能干啥，做招牌呗...”
“我不管你找来做什么，天色晚了你也不能一个人跑去山里...”
麦穗心里腹诽。
他怎么知道我去山里了。
姜谷明像看透她的心思一般，直截了当地回答了她。
“除了山上那棵老树，哪还有这么大的树皮...”
麦穗不服气地小声“哦”了一句就别开脸咬着唇不说话了。
见她这模样，姜谷明脾气也软了下来。
“这都秋天了天黑得早，山里路窄湿气又重，万一看不清楚路摔了咋办，我这上哪找你去？”
“你想要啥跟我说就行了，干啥非得自己去，还把俩娃扔下了，问他俩你去哪了，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就会摇头。”
说着说着姜谷明的脾气又上来了，麦穗回来之前他就盘问大米小米，一问三不知，姜谷明一生气还揍了大米一顿。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错了还不行，小气...”
麦穗不耐烦地敷衍他，不想再听他唠叨，拖着木板坐在凉棚下，用木刨子刨平上面的木刺。
麦穗没干过这活儿，刨子怎么也拿不稳，歪七扭八地推了几下，木板没刨平，自己倒是扎了一手的刺。
姜谷明看着她这笨拙的模样，深深叹了口气，几步走过去一把把木刨子夺了过来。
只见他把木板架在井沿上，一只脚踩稳一端，木刨子平放在木板上来回推拉几次掉出来一地木屑，没一会儿木板就光滑了。
麦穗堵着一口气，不想多跟他说话。
“哼...显摆什么呀，我也行...”
走到姜谷明身边时，小声嘀咕了这么一句话，姜谷明瞬间被逗笑了。
“你行啥，刨子都拿不住，没给你手刮了就谢天谢地了...”
麦穗不理他，闷着头做招牌。
别家小摊的招牌都是简简单单的白粉笔写的大字，麦穗去村里的小学借来彩色粉笔，把木板分成两部分，一边写大字招牌，一边写今日菜单。
考虑到识字的人可能不太多，麦穗还特意配上了简笔画，通俗易懂。
“今日食？你啥时候还会写字儿了？”
姜谷明在旁边瞅着麦穗一笔一划地写着，有些意外她居然识字。
麦穗手上一顿，侧过头不爽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咋，就许你们这文化人读书写字，就不许我们这老百姓偷摸学几句？”
姜谷明“啧”了一声。
“你瞅瞅，又胡说八道了吧，我哪是这意思啊...”
两人结婚没几年高考就恢复了，姜谷明紧赶着去考一个大学，当时劝说麦穗也一起考，她说啥也不肯，成天躺在床上睡大觉，还嫌弃姜谷明不看孩子。
别说是写字了，识字都困难。
这会儿看着麦穗写在木板上的字，工工整整一点也不像是临时学会的。
姜谷明狐疑地瞄了她几眼。
“你这字可练了好些时候吧...”
说着，姜谷明突然凑到了麦穗面前，一字一顿地说到：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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