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有不少人赶着去交粮，有的人家一家好几口齐上阵，借着交粮的机会去镇上逛逛。
还有的人挑着扁担，粮食太多扁担筐又不够大，只能夫妻俩一人一个扁担，有的人家娃娃小，坐在篮筐里平衡重量。
麦穗看着挑扁担的妇女们，心里暗暗感叹妇女能顶半边天。
交公粮的队伍长的很，附近村子的人几乎都在这一天去交，一条小路早早就挤满了人，广场上整整齐齐的都是农用手推车，走累的人们靠在车上歇脚聊天。
还好他们走得早，勉强挤到了靠前点儿的位置。
正前面那一排小平房其中一个门打开了，一个工作人员推开了仓库的大门，搬出一张小木桌坐在那里，指挥村民们排队交粮。
只见那人拿一根长杆，在编织袋上戳一下，漏出一点儿粮食来，放进嘴里嚼一嚼就能知道这粮食干燥度够不够。
合格了就可以拿去吹风车，不合格就只能原路返回晾干了再带回来。
麦穗垫着脚朝那边张望，时不时看见有人对着那工作人员点头哈腰，又递烟又赔笑脸。
“他们那是干啥呢？咋还带烟来的？”
姜谷明眼皮都没抬一下，似乎对这事儿早已习以为常。
“跟人家说说好话，要不然这几天的活都白干了，这粮食站的人可得罪不起...”
麦穗撇了撇嘴，腹诽不满。
“这就摆上架子了，真拿自己当根葱了...”
“下一个下一个...”
麦穗张望着，忽然看见了那门口一个熟悉饿身影。
“哎哎哎，你瞅瞅那女的是不是张玉芬...”
姜谷明直起身子朝她手指的方向扫了一眼。
张玉芬雇了一个人开着三轮车帮她来交粮，先前还趾高气扬的工作人员，见了张玉芬立马起身笑脸相迎，倒是谦顺了不少。
“呦，这不是张婶吗？来交粮了？”
张玉芬朝他点点头，随手指了指那三轮车上的编织袋。
“你给瞅瞅，这粮食咋样...前几天建军才雇人收的玉米，晒了好久才装起来的...”
那人点头哈腰脸上挂着谄媚的笑。
“那还用测？我还信不过张婶您吗...”
说着，那人拿起桌上的一个仪器，随手在编织袋上扫了一下，发出“滴”的一声。
“我说啥来着，这肯定没问题...您带着粮食去风车那就行了...”
张玉芬满意地笑了笑，客套几句正要转身离开，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折返回来。
“对了小王，我看那姜谷明也来交公粮了...”
“姜谷明？”
小王在脑子里仔细查找着这个名字，最后摇了摇头。
“这个名字没啥印象啊...”
张玉芬悄悄指了指一个方向，低声说道：
“他们还在后面呢，对...就是那俩人...”
小王顺着看了过去，正好对上麦穗好奇的目光，短短一瞥赶紧收回。
“张婶您的意思...”
张玉芬背过身，一手遮着嘴巴跟他小声说了什么，小王露出了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放心吧张婶，这都是小事儿...”
麦穗一直盯着他们，忍不住跟姜谷明抱怨。
“你说张玉芬咋磨蹭了这么久还没检测完，等得人着急死了...”
姜谷明嘴里咬着一根不知从哪折来的狗尾巴草，慢慢悠悠地说道：
“别着急，咱后面还有那么些人排队，人家都不急...”
姜谷明腾开一处空地，朝麦穗拍了拍手。
“过来，来这歇会儿，后面的事儿还多着呢。”
麦穗不情不愿地坐了过去，本以为是来这里看新鲜事的，谁知道是来排队的。
队伍慢慢悠悠地往前挪着，不知等了多久终于轮到了他们。
“下一个。”
姜谷明把小车推到门口，小王不耐烦地抬了抬眼皮，认出了他俩。
“名字。”
“姜谷明。”
小王假模假样地拿着仪器扫了一下编织袋，头也不抬地说道：
“不合格，拉回去。”
这结果姜谷明可不满意了。
“我这晒了好几天都是检查好了才带过来的，你这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说不行？”
姜谷明顿了顿，瞥了眼桌上的仪器。
“你这机器不会是坏了吧...”
闻言，小王拍桌而起，两条手臂撑在桌子上，俯身前倾瞪着姜谷明。
“你这是质疑我的工作？”
姜谷明也不怕他。
“我这是质疑你的态度。”
两人吵了起来，麦穗想帮姜谷明，却没有插嘴的机会。
看着小王咄咄逼人的样子，麦穗的脑海中恍然闪过刚才两人对视的瞬间。
这人有问题！
麦穗心中警铃大作，不由得审视起他。
张玉芬在这停留那么长时间绝不会是巧合，如果不是她说了什么，小王又怎么会突然和她对视一眼。
趁着他俩吵架的机会，麦穗悄悄往旁边挪了几寸，一边观察小王有没有注意她，一边偷偷从桌下伸手去拿桌上那仪器。
“我说它不合格，它就不合格，交公粮这么大的事儿出了问题你负得了责吗？”
“那一仓库的公粮要是因为你一家的问题烂光了，你拿啥赔？”
小王说得振振有词，总是把公家的事挂在嘴上，处处强调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姜谷明来了气，一口咬死说什么也不肯让步。
收秋时麦穗帮了不少忙出了不少力，这一大早跟着他跑了这么远的山路，姜谷明心疼媳妇儿，不想让这努力白费了，还得重新返工。
“我说你良心都被狗吃了？你也知道是给公家办事，就这么个敷衍了事的态度？”
“我咋敷衍了？不能因为说你这粮食有问题就血口喷人吧，说话得讲证据，不然就是污蔑！”
后面排队的人等不及了。
“谷明啊，你就给他点根儿烟就几句好话就没事了，后面还这么些人呢，就别耽误时间了...”
姜谷明冷哼一声。
他交了这么多年公粮，还头一次遇到这种事，让他委曲求全，做梦去吧。
听见后面人的催促，小王直起身子底气更足了，抬着下巴蔑视姜谷明。
“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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