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穗还没开口，房门就聪里面被打开了，一股浓郁的中药味扑面而来。
男人约莫四十来岁，个子中等，头发有些稀疏，下巴上有些胡茬子，身上穿着工作服，胸口处绣着工厂的名字。
“你是？”
麦穗有些局促，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忽然灵机一动，把那封信拿了出来。
“我是收到了这封信才来的...不知道赵大海是不是住在这里...”
男人瞥了一眼信纸，暗淡的瞳孔忽然闪过了一丝光亮。
“你就是麦穗吧？快进来快进来，我是赵大海，是你舅舅...”
麦穗轻轻“哦”了一声，小步走进了屋子里，四处打量着房间。
屋子不算大，只有一间卧室，房间只有一张铁制床，一位老妇人正半躺在那里。
赵大海显得很激动，拉着麦穗的手腕进了卧室，提高声音冲着老妇人喊话。
“妈！您看看谁来了！是穗穗！”
老妇人缓缓睁开眼睛，盯着麦穗看了好一阵才伸出手。
“穗穗？好孩子快过来...让姥姥看看...”
老妇人干枯的手握着麦穗的手腕形成鲜明的对比，麦穗虽然心里有疑惑，但还是乖巧地坐在了床边。
“好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这么多年我没找过你，一晃都二十多年了...”
说着，老妇人情绪激动，眼角有了泪花，握着的手也微微颤抖。
麦穗云里雾里，不知道老妇人的话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赵大海看出了她的不适，连忙安抚老妇人。
“妈，您别激动注意身体，我先跟穗穗说几句话...”
说着，赵大海把麦穗引到客厅，随手关上了房门。
赵大海坐在麦穗对面，搓了搓手，斟酌着怎么开口。
“这件事...说来话长...”
麦穗压住了好奇的心，竖起耳朵认真听着他的每句话。
麦穗的母亲赵秀萍，也就是赵大海的姐姐，当年不顾家里人的反对，执意和麦穗的父亲麦康林私奔结婚。
赵秀萍的母亲秦红英一气之下和她断了母女关系，这一断就是二十多年，甚至在赵秀萍的葬礼上，秦红英都没露面。
赵大海曾经试图找过赵秀萍，却被告知不愿见面，秦红英发现了这件事，把赵大海关在家里禁止他私自和赵秀萍有任何来往。
“这母女俩生了一辈子的气，临了都没能见一面好好说几句话...”
赵大海抽出来一根烟点燃，狠狠吸了一口，眉宇间染上几分愁意。
这几年秦红英年岁见长，反倒思念起这个已故的女儿来，时不时拿出那张仅有的照片，还是在赵秀萍十几岁的时候照的，总是念叨着有愧于她。
秦红英不知道三十多岁赵秀萍长什么样子，不知道她的女儿有几分像她，只能凭着记忆中模糊的影子来猜想。
麦穗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母亲还有这样的过往，也从来没有听人提起过这件事。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既然这么多年没了联系，想来他们应该不知道麦穗在哪才对。
赵大海吐出一个烟圈，深深叹了口气。
“我也是打听了好久才知道的...还多亏了你在那集上做生意...”
赵大海原本是无从下手，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找一通，后来有一天，听人说起集上有一家小摊生意很是红火，赵大海也去凑了个热闹。
正好赶上赵栓柱去那取盒饭，听见他喊那老板叫麦穗，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县里有这个姓的人可不多见，赵大海一下就联想到了麦康林，等着赵栓柱取完盒饭，在路口拦下他问个明白。
一开始赵栓柱并不信任他，说什么也不可能透露麦穗的信息，生怕招惹什么是非，迫不得已赵大海才解释了自己的目的。
“你知道她男人叫啥名字吗？”
赵大海心中有期待，虽然秦红英不允许他有私下来往，可外甥女结婚这种大事他还是忍不住打听两句，只要能确定是那姜家，也就能确定麦穗的身份。
赵栓柱和姜谷明没怎么打过交道，只是偶尔从刘翠花那里听过一耳朵。
“好像叫...姜什么明...在那机械厂上班...”
赵大海内心狂喜，又跑到姜谷明在的厂子里打听，这才问到了具体地址。
按奈不住激动的心情，当天赵大海就写了信，修修改改好几遍，仔细斟酌遣词造句，这才寄了出去。
邮局的工作人员瞅了眼收信人的地址，又瞅了瞅赵大海。
“你这距离还寄啥信啊...自己跑去说不就行了...还浪费钱...”
赵大海不是没想过登门拜访，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合适，太唐突，贸然上门只怕事会被赶出去。
工作人员见他执意如此，只好帮他做了登记。
麦穗做生意本是想挣钱，谁知还误打误撞找到了家人，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你母亲去世没能见面，我能找到你也算是了了老人一桩心事了...”
麦穗心里百感交集。
两人默契地没再说话，只有那支烟散出一团烟雾。
“大海啊...”
秦红英微弱的声音从门缝传了出来，赵大海连忙起身。
“快...快叫穗穗进来...让我好好看看...”
麦穗起身走到了她跟前，老妇人浑浊的双眸隐约有欣慰之色。
“好孩子...我知道你恨姥姥...”
秦红英刚开口，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完就哽咽起来，竭力举起手想要摸一摸麦穗的脸。
麦穗主动靠了过去，握住秦红英的手。
“我不恨您...”
话，她会说，可“姥姥”这两个字，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突然多了这么个亲人，激动之余更多的是无所适从。
“我亏欠你母亲的太多...对你也不闻不问，现在可好了，终于找到你了...”
秦红英抹了抹眼角的泪，拍着麦穗的手。
“咱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了，要不今儿就别走了，留下来一块儿吃个饭...”
这要求麦穗可无法答应，本来就是偷跑出来的，让姜谷明逮到可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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