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三娘又哭了！
不，应该说从婆婆和大嫂进门之后，她的眼泪就没断过，就跟水捏的人儿一样。
可哪怕哭得厉害，她还在执拗地重复着。
“我可以嫁人，但是绵绵不行！”
哪怕那个人是个比自己大二三十岁的鳏夫，她认了！
可王瘸子，他不但身体不健全，好吃懒做，吃喝嫖赌，差点儿做尽了啊！
还有他那个妈……
秦老太在家里从来说一不二，苏三娘又是一个怂的，她的耐心早已告罄！
“哪儿有那么多行不行的？我定下来的事情，谁也不能改变！而且彩礼我都已经收了，你们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她说完，起身就要走人。
身后，忽然响起了苏三娘的声音。
“但我还没有离婚！”
秦老太忽然转头，正好对上了苏三娘一双黑亮的眼睛。
那里面，闪动着的，是自己看不懂的情绪。
苏三娘梗了梗脖子，咬着牙根，一字一顿地开口。
“只要我是她娘，她就不能嫁！我不允许……”
秦老太之前只是没了耐心，如今，已经被苏三娘惹了怒气。
“不过在镇上住了几天卫生所而已，你都想要翻天呢！我看，今天我不教训教训你，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秦绵绵在旁边双手环胸，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有点儿老母亲的欣慰。
也算是，自己最近做的事情没白做，赵奶奶故事没白讲。
苏三娘扬着自己素白的脸，大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我说了，我可以嫁人，但是绵绵不行！今天您除非把我打死在这里，不然，等到下个礼拜一，我就去吊死在他们家门前。我说到做到。”
秦绵绵在旁边叹息一声，有点儿无奈。
这母亲，说起来是反抗，但也仅仅能够拿自己的身体做反抗的资本而已。
秦老太看看脸色依旧灰败的苏三娘，也不敢动手了，只能气急败坏地指着她。
“苏三娘，我是给你脸了是不是？你现在胆子大了，翅膀硬了，竟敢可以顶撞我？你……”
苏三娘及不可见地缩了缩脖子，之后又飞快地开口。
“我不想要顶撞你，但是这是你们逼我的。绵绵不能嫁给王瘸子，不能！”
秦绵绵在旁边忽然哭了，哭的惊天动地，哀嚎连连。
一边哭，一边说，还夹带私货。
“妈，我们不要嫁给王瘸子啊！你也不能嫁人啊，要是你走了，奶奶还要把我嫁出去的话，我……我……”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苏三娘面色一变，忽然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想想最近过来的大女儿，想想这几天赵奶奶给她讲的那些故事，她总算明白什么叫做没妈的孩子像一根草！
她打了个嗝儿，泪眼模糊却表情坚定。
“妈，我不会离婚的！不但我不会结婚，绵绵也不会！您想要王春花过门，想要她儿子上户口，我都理解。但如果她想要儿子上我们家户口，那让她来医院伺候我。”
有些事情不是她不知道，就只是不愿意去想。
这么多年，逃避惯了，她都忘了怎么刚硬。
秦老太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巴，险些没听明白苏三娘在说什么。
就连陈秋田都惊呼一声。
“三娘，你疯了？”
苏三娘点了点头，眼圈还是红的，但表情比刚刚多了那么几分坚毅。
“反正……反正不嫁了！谁敢逼我女儿进门，我就去他们家杀人放火，一起下地狱！”
这样的苏三娘，是秦老太和陈秋田没见过的。
只有抱着苏三娘的秦绵绵知道，她母亲再说这些话的时候，全身紧绷的同时，还在不停的颤抖。
秦老太还想要说什么，就被大儿媳妇儿拉住了胳膊。
陈秋田看了苏三娘一眼，对方跟一个护着崽子的老母鸡一样，这时候再说这些显然不是办法。
“妈，三娘吃软不吃硬的。您这样，不见成效不说，反而三娘还会更排斥！”
她凑近了秦老太的耳边说了一通。
秦老太眼底划过一抹了然，然后直接转头就嚎了起来。
“三娘，你这是要逼死我啊！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养了一个没出息的儿子不说，连养在身边的女儿都要我去死啊！想当初你还那么小，要不是我天天拿了米糊糊喂你，你也不至于长到这么大……”
秦绵绵原本打算示弱逼迫苏三娘为自己出头呢，此时此刻见秦老太这样，直接翻了个白眼。
她也不趴在母亲怀里了，抹抹眼泪从病床上起来，过去抱了秦老太，呜咽大哭。
秦老太被她抱了个正着，根本不明白秦绵绵是想要干嘛，吓了一跳不说，连哭都忘了装。
等她再想起来的时候，秦绵绵已经张了嘴巴。
“奶奶，您不要去想不开啊？您千万不要去撞墙啊！”
秦老太蹙了蹙眉头。
谁要去撞墙？她才不要去呢！
可是，怀里面的小姑娘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大力，忽然带着她往墙上撞了过去。
“不……”
她想要说不，她想要拒绝，但是秦绵绵的哭声太大了，直接把她的声音给盖住了。
秦绵绵找的角度刚刚好。
别人看不到秦老太的动作，只以为秦老太想要撞墙，但秦绵绵是去救人的。
陈秋田年纪大，反应慢，只能看着秦绵绵抱住了老太太，但自己也往那边凑。
好巧不巧，她没注意到秦绵绵的脚，一个虎扑，朝着秦绵绵他们扑了过去。
秦绵绵原本是打算吓吓老人家，让她明白死得可怕，别动不动说死不死的！
她就算对秦铁柱动手，也没想过对秦老太动手。
一个年纪大，一个怎么说也是救了苏三娘命的人，对她们没多好，但至少没苛待。
她也把握得很精准，等到秦老太要撞上墙面的时候，她的手掌会护着人的脑袋。
但完全没想到，这位大伯娘竟然神来之笔。
身后一个大力，两个人加速度往前冲了过去。
于是，秦绵绵准备的手掌根本还没来得及伸出来，秦老太的脑袋就撞在了墙上。
“哐”的一声，一室皆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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