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念影今日走来走去,一会儿在这里,一会儿在那里,折腾下来,也确是饿了。
但眼下坐在桌案前,眼见着护卫唤来岑家下人,挨着往上呈各式食物……也着实有些怪异。
觉得怪异的又岂止程念影一人?
岑家下人止不住地悄悄去看程念影。
……这个时辰,难道不该是吩咐抬水来么?
没有春宵一度,倒是有了菜肴一桌。
正出神间,他们蓦地听见那御京来的客人问:“瞧什么?”
语气平和。
他们不自觉抬起头来,正要答话,却见男人的神情是漠然的。
下人们心底一激灵,顿时知晓犯了大错:“不、不敢瞧什么,这就退下了。”
原来多看两眼那“小禾”也不行。
他们将头埋得死死,直到完全退出去都没再敢抬起来一点。
傅翊心头还窝着火,回头一看,程念影未动筷。
“怎么?怕我在里头下毒?”
不等程念影接声,傅翊突地挨着坐下,夹了一筷子送到自己口中,咽下。
旁边的护卫看得眼珠子都快脱出来了。
“……主子!”
他们阻拦已来不及,只脑中浮起无边震荡。
怎能叫郡王来试菜?!
傅翊看也不看他们,只难辨喜怒地问程念影:“现在可放心了?”
程念影伸手、拎壶、倒茶,再低头一口气喝干。
她抬起头,还是辩解了一句:“并非是疑你在其中下毒,只是口更渴,须先喝水。”
傅翊:“……”
护卫抹了把额头,可给咱们吓够呛啊。
程念影很快低着头认认真真吃起来,半点不亏待了自己。
傅翊将她的模样收入眼底,这便知晓她为何一段时日下来脸还圆了些。
也是。回想她初入郡王府那夜……旁人假扮顶替,自该紧张得连水都咽不下。她那时就吃得津津有味了,又何况眼下?
半晌。
程念影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问:“是断头饭么?”
傅翊方才平息下去的火气,便这样轻易又叫她一句话吊了起来。
“你以为呢?”
程念影坐在那里撩起瓮里的水来擦手,低声道:“你不打算杀我。”
傅翊盯着她一双手,并不说话。
“秦玉容也没有死,对不对?病故只是对外的说辞……”
傅翊抬眸,撞入她暗含希冀的双眸。
他反问:“我有那般好心?”
他以为她大抵要说“你有”,总归也算中听的话。
谁知程念影来了句:“我不知道。”
傅翊重复了一遍:“你不知道?”
程念影理直气壮地点点头,转脸问护卫:“你猜得对郡王的心思么?”
护卫:“我我我我……不知道啊。”
程念影:“你瞧,他也不知道。那我不知道有何奇怪?”
傅翊:“……”
不同她生气。
不同她生气。
傅翊淡声道:“想知晓秦玉容怎么一回事,何不自己亲眼去看?”
要她亲眼去看,而不肯说清楚。那不正说明秦玉容还活着么?
程念影没先前那样生气了。
再看跟前的丹朔郡王,也觉得他确实是软了心肠的。
换别人肯定容不下。
这会儿她吃的饭也该真是断头饭。
程念影又问:“为何不见吴巡?”
“你对他很好奇?”
“我见周围并无熟悉的面孔。”
程念影说完,觑了觑他的神情,还是决定同他说:“我不知晓郡王怎么想,便是因郡王总这样反问我。”
傅翊噎住。
护卫更是想把耳朵堵死。不敢听啊不敢听!
“来人。”傅翊转脸看向门外。
岑家下人听见动静立刻走了进来,而这回没再敢多打量程念影一眼。
“将碗碟都撤了,带她去沐浴更衣。”
“是。”下人暗自琢磨着总算进入正常流程了。
程念影微微拧着眉,跟着下人走了。
蔚阳的建筑风格与御京大不相同,若非如此,程念影走在檐下真会有种恍惚回到郡王府的错觉。
待再回来,傅翊也换了一身更随意的袍服,就坐在那里,似在等她。
“时辰不早了,去床上躺下吧。”
程念影眉心又皱起来。怎么兜兜转转回来还是要睡她?
见她不动,傅翊转过身道:“今日既问岑三要了你,若还分房而眠,岑三定会对你起疑。”
这话说得很是为她着想的样子。
但也不算假话。
程念影便也不矫情拖沓,应了声“哦”,腰一塌就躺到了床上去。
再反手摸摸塞进荷包的铜簪,很安心。
傅翊来到床边,影子投下来,几乎将程念影整个都裹住。
程念影正觉不自在时,他抬手放下了床帐。
他没有跟着躺下来,嗯?程念影疑惑。
只听耳边阵阵窸窣声响。
程念影禁不住将床帐挑起来一个角,趴在床沿边探头望去。
却见护卫们面色难看地往地上铺了层层被子。
傅翊就这样躺了下去。
躺在程念影床边。
护卫们将其余的烛火都吹灭,只余一盏。那仅余的光,飘飘摇摇落在傅翊面庞上。
将他的眉眼勾勒得越见俊美,简直不似凡尘人物。
程念影愣了愣,想也不想便伸手去抓他的胳膊。
傅翊原本合上的眼,一下睁开了来,紧跟着反扣住了程念影的腕子。
“做什么?”他问。
隐约的光下,程念影好像看见他的喉结滚动了下。
她眨眼,道:“你起来,我同你换。”
傅翊:“……不必。”
“为何不必?”程念影趴在床沿,像是随时要掉下来砸进傅翊怀中去。
挑剔的丹朔郡王此时倒也没觉得这岑家铺的薄砖何等令人厌憎了。
他抓着程念影的手紧了紧,几乎要遏制不住心底的欲/望,将人抓下来。
这时程念影接着说:“郡王体弱,若在地上睡一宿病了,岂不是又要算到我的头上?叫我更扯不平这笔账了。”
傅翊嘴角抽了抽,都顾不上同她计较后半句。
他语气难辨地道:“我体弱与否,你不该极清楚么?”
程念影顿了顿,迟钝地想起来他是指床笫间。
她从前就少有脸红的时候,今日亦是。
想了想,只改口问:“若我起夜不慎踩你一脚,你会记我一笔么?”
傅翊:“…………”
他松开程念影的手腕,将帘帐拉紧,不许她再探头出来。
“你再这般,我便只好将你绑了。”
这般?哪般?程念影缩回去,全然不懂自己哪里招着他了。
她盯着床帐,蓦地想起来,又提醒傅翊道:“我愿与郡王换一换,难道不是对郡王好么?”
这时还惦记这个……
总之就是想平他的账。
傅翊险些又叫她气着。
半晌幽声道:“你若邀我与你共枕,才算得是待我好。”
“……”室内一片静寂。
也不知是装睡,还是真睡,总归没再接他半句话。
……
翌日起身,护卫们发觉主子的脸色比出御京时还要难看。
岑三早早来见他,道:“我大哥二哥都回来了,只等着见郡王。”
说罢,岑三也忍不住朝傅翊眼下扫去。
美色动人,世间少有男子能抵挡。岑三一早知道这个道理。
但朝野间声名赫赫的丹朔郡王竟也有一日沉迷这档子事……还是叫岑三有些震撼。
“嗯,三爷领路吧。”傅翊应声。
“哎。”岑三回望一眼紧闭的门,带着傅翊走了。
岑家老大和老二听说了傅翊一来,便要了个“丫鬟”的事。
这会儿见到傅翊,也禁不住悄悄咋舌。
这番会面并不长,待散去时,岑三爷忍不住问了:“郡王可喜欢昨日那个小丫鬟?”
傅翊掀了掀眼皮:“喜欢。”
岑三爷却觉得不知何故,这两个字似是从齿间迸出来的。
既带着喜爱,又带着切齿的恨。
当是错觉吧?
“郡王喜欢便好,今日雪停了,郡王可要在山间转一转?”
“备马车,我要带小禾到街市上走一趟。”
这便……带着出去了?当真这样喜欢?
岑三爷压下惊异,招手叫来人备马车。
另一厢程念影起身后,洗漱更衣,吃点心。
待吃饱后,她便试探着想往听雪轩外走。
护卫竟也不拦她。
程念影不禁抿了抿唇角,眼底跃动光彩。
还没等高兴过片刻功夫呢,便见傅翊迎面走来,身后跟着的正是那位瑶姑娘。
“跟我走。”傅翊朝她伸出手。
瑶姑娘看了看傅翊伸出去的那只手。
骨肉匀停,纤长有力。
是否太看得起这小丫头?瑶姑娘怔然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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