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念影还未走近,远远便瞧见丫鬟、小厮都守在院门外。
吴巡本来还惦记着别的事,这会儿见了这般情景,倒全按了下去,当先眼睛一眯,掐指一算:“将人都支开,这一看就有鬼!”
领路的丫鬟闻声点头。
但点到一半又觉得不妥。说到底这都是外人啊,这家丑岂能……
丫鬟还纠结着呢,吴巡已经分外有经验地道:“一会儿我先过去,将那两人放倒,免得里头听见了动静。”
他冷哼:“这样才能抓个现行呢!”
丫鬟略有些茫然,咱们家的事,这郡王府上的人怎的这样热心?
“去吧。”程念影开口。
丫鬟再拦已来不及。
吴巡过去两下就把人全放倒了,然后冲程念影招手。
丫鬟看得头皮发麻,冷汗涔涔,直觉自己办了错事。
程念影察觉到她的慌乱,转头道:“你不必跟着了。”
“可……”
“你不跟着,便不怪你。”
丫鬟恍然醒悟,是,是这么回事。既然人都已经带过来了,她后悔也无用,倒不如撇清干系。
可是……
丫鬟还想说些什么,程念影拔腿朝吴巡走去,她身影轻盈,转眼就跨进了院门。
这里没什么别的人在院儿里伺候,更显得好像是裴四爷故意将人藏在了这里,避人耳目。
程念影忍不住又皱了皱眉。
楚琳怎能过得不好呢?
她要过得好才是。
吴巡放轻脚步,正要回头叮嘱程念影,却见她几近无声地紧跟了上来。
两人很快就循着隐隐的说话声,在门外蹲住。
吴巡不禁左看看右看看,送她来裴府,怎么稀里糊涂就变成这样了?他和她蹲一块儿,回去不能被主子收拾吧?
“怎的这样看我?”门内响起楚珍的声音,“我又不曾骗你。”
“你若知道江姑娘的身世来历,你不会希望她回来的。”
吴巡蓦地听到这句话,不由转头看了一眼程念影。
她面上并无异色。
只是……
等等!
手怎么按我刀鞘上了?吴巡眼皮一跳。
程念影已然顺势将刀抽走,动作极轻,只发出几不可闻的轻擦声。
里间的人还在继续说话:“她是妹妹的女儿。”
“……”
里面并未响起裴元纬的声音。
楚珍等了片刻,才接着道:“那年……母亲病重,妹妹回娘家小住,就是那时怀上的孽胎。”
听见末尾两个字,吴巡都心里突突一跳,有种莫名的窒感。
他转头再看程念影,却见她一只手都搭在了门上,只差破门而入了。
裴元纬的声音却在这时响了起来:“你想如何?”
程念影动作顿住。
门内的楚珍也顿住了:“什么?”
“你想从裴家索取什么?侯府已倒。你想如何?”裴元纬又问了一遍。
楚珍听了这话只觉荒唐:“你以为我要说的泼天富贵,是靠你裴家得到吗?”
“不是吗?”
“……”楚珍隐隐生出不对劲的感觉,“我告诉你这些,只是不愿你被蒙在鼓里。那江姑娘是个烫手山芋。于你来说,也是污点……”
楚珍说到这里,有些不可置信:“妹夫不生气?还是说,以为我在撒谎骗你?”
“我知道,此事我一早便知道。”
程念影在门外怔住。
楚珍在门内也愣住了。
“你知道?你竟知道?”说到最后几个字,楚珍的声音都变了调。
“所以你想要什么?”
楚珍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不必装得如此平静,这样奇耻大辱,是个男人便忍不下。我不是要敲诈勒索你,你若是为裴家名声着想,故意遮掩,也实属不必……”
“你迟迟不肯说自己要什么,那我只能认为你所图更大,更为贪心。”裴元纬打断她。
楚珍有些烦躁。
她想不通。
“你既一早知晓,为何……”
为何从未有一丝表现出来?
他和楚琳看上去仍旧和睦,裴府上下也是一无所知的样子。
楚珍有些受不了。
便冷笑道:“哦,你如今言语间不在乎这江姑娘的出身来历,想必是因那日我与你说,可拿她去与丹朔郡王换富贵。纵使没有丹朔郡王,还有个殷家的光可以沾一沾……”
“你自幼便是这般自私自利,以己度人?”裴元纬再度打断了她。
楚珍的表情僵住:“你说我什么?”
她怒不可遏:“楚琳这样同你说的?”
“她不会说你的错处。她只记得幼年时,她患了口疮久不见好,你去佛前跪求她快快好起来,你为她做了一桩事,她记到至今,够了。”
楚珍听了这话更觉得羞恼:“你还是男人么?”
“……”裴元纬沉默片刻,道:“你还记得你当初为何不喜与裴家结亲吗?因我寡言,不善谋划,在裴家子弟中并不出众。我不会拿江姑娘去与丹朔郡王做交换,也不在意殷家如何。”
“我已在父亲跟前禀明,江姑娘是楚琳和我的孩子,只是当年诞下时,下人当做死胎丢弃,为免提起伤心,这才从未与人说过。”
“你若想借此大做文章,图谋更多,裴家给不起,也不会给你。”
“这简直荒唐!”楚珍气得双手颤抖。荒唐!裴元纬怎能不在意!
她本是侯夫人。
她自己为自己谋得了一切!
她该过得比楚琳好。
可是,她的女儿坏了事!她的女儿还不如楚琳流落在外的野种!
这个她曾经瞧不上的男人,今日也要来气她。
他们凭什么!
“你想得很好,可惜,裴伽不是跟江姑娘一起丢的吗?我告诉你,就是江姑娘害的。定是她害的!”
“我这手也是她伤的!”
“你只知她是楚琳的女儿,却不知她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会给你裴府带来什么样的灾难!”
楚珍已难掩激愤,但裴元纬却仍旧只是告诉她:“此事不由你来管。”
“裴家这亲事本就是我不要才给楚琳的。”楚珍怒极嗤笑,“一个妻子与他人好了也不敢愤怒,一个窝囊只能吃我剩下的。既你这般,你二人便好去吧。”
“我先前提及那泼天富贵,想来你也没有命享。放心,我不会缠上你裴家,我自有去处!”
楚珍起身便要走。
“你去哪里?”裴元纬问了一句。
楚珍正想说,岂归你来管,但蓦地觉得这话里的意思不对劲。
裴元纬做主将她在裴府多留了这么些日子,又找来大夫给她看手。她才觉得裴元纬已被她勾动,于是才有了今日对话。
可若是他留下她,是别的用意……
楚珍转过身,舌尖发颤,正要大喊丫鬟的名字。
裴元纬从袖中伸手。
捂嘴,“噗嗤”,匕首没入腹中。
裴元纬垂着眼:“你懂什么?”
“你什么也不懂。出事非她所愿。我同她熬过数个痛苦的日子。你懂什么?”
“自私自利之人,什么也不懂。”
“你既不肯拿了好处闭上嘴。”他的声音轻得像呼吸,“那便去死吧。”
楚珍不敢相信的痛苦的瞪大眼。
不,不!
她怎能死在这里?那个秘密,“小禾”的生父,……只有她猜到了!只有她!
她的泼天富贵,她的转圜之机……
裴元纬抽出匕首,再次坚定捅入。
“你为什么不能做个好姐姐?你既早知江姑娘是楚琳的女儿,为什么拿她去替秦玉容?”
匕首再抽出,再捅入。
楚珍表情狰狞地止住了呼吸。
裴元纬终于松开手,低头,衣衫已经被血染了。
他的手此时才因为过度紧绷而剧烈颤抖起来。
下面,该如何处置?
裴元纬的脑中艰难转动起来。
门这时“吱呀”一声被推开。
他本能地握紧匕首,后退半步,抬头望去。
“秦玉容?”裴元纬喉间一紧,但跟着又改了口:“……江姑娘?”
程念影走进来。
裴元纬神情微微僵硬,不知她听到了多少,看到了多少。
这时吴巡也一脚踏进来。
裴元纬顿时更是防备。
“尸首交给我来处置吧。”程念影细声道。
裴元纬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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