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他这句话,程念影脸上还是冷冰冰的。
“你在傅翊跟前,也是这般?”江指挥使摇摇头,“不必如此提防我,我若要杀你,又岂会自曝容貌身份在你跟前。”
“你由楼里抚养长大,你的本领也是由楼里教授于你,你不该视我作敌人。”
这时候等在月洞门外的邹妈妈已按不住,悄悄探头来看。
江指挥使朝邹妈妈看了一眼:“走吧,我送你去青草堂。”
程念影压住心中的狐疑,语气还是硬邦邦的:“不必了。”
江指挥使便停住了脚步:“那是傅翊派给你的人吧?”
“我都没想到你会扮成郡王妃,傅翊知不知道你假冒秦氏女骗了他?”
不等程念影回答,他便又道:“我想他应当知道,否则怎会让郡王妃‘病逝’在京中?但他既知道你骗了他,却还追至河清。”
“他是爱你?还是恨你?”
他说着,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转身走向另一个截然相反的方向。
程念影走向月洞门,再没有人来拦她。
邹妈妈迎上来,探头去看男子的背影:“那人是什么皇亲国戚吗?”
皇寺寻常人进不来,邹妈妈也只能想到这个了。
“不是。”程念影刚说完,立即想到方才方丈说因他肩负护佑之责,才允他带刀入内。
他是陪着皇亲国戚来的?
离开方丈的禅院后,程念影从别的小沙弥口中问到了青草堂所在。等她走过去,裴府其余人都安置好了。
因人数众多,一个青草堂装不下,多出来的便住在了明月堂。
裴伽站在门口,冲她笑笑:“如今你也可安心了。”
并不安心。
她没想到楼主就在这里等着她。
但程念影还是乖乖应了声:“嗯。”
裴伽见她这般神态,一时又觉心痒痒,做大哥的劲儿上来了,想给她买些东西才好。奈何如今身在寺中,只得作罢。
“这几日赶路都累着了,快歇息吧。”裴伽难得表现出了稳重。
“你的伤……”
“我的伤好得快,老二还说这样好呢,正好叫我消停些。”裴伽撇嘴。
“反是你的伤……”裴伽忧虑。
程念影反手摸摸颈间:“不要紧。”
这算什么?更重的伤都受过。
此次与阮师过招,已算得上是运气好,叫和尚们打断了。
“好,那你……那你歇息。”
裴伽掩去复杂的目光,转身走回到安排给他的卧房。
悬空寺房舍紧张,这一间卧房就得住裴伽兄弟三个。
裴伽进门时,老二裴霂正帮着老三裴允往外搬书。虽说是来了寺里,但书还得读,功课不能落。
“很难得从你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老二开口。
裴伽反手摸摸自己的脸:“什么表情?”
“忧虑。”
“说得我往日没心肺似的。”
“难道不是?”
“反了天了,我是兄长!”
“才几句话,又原形毕露了。”裴霂将笔递给老三,问:“你方才和小禾说话了?”
“嗯。”
“那忧虑便是因她了。”
“我们已进到皇寺内,除了皇宫,我想再没有比这更安然无忧的地方了。但我觉得,她仍旧……没放下心。”
“除你之外,旁人有远虑,奇怪吗?”
裴伽:“……”“但她比先前还要紧绷,这还不奇怪?”
裴霂露出思虑之色:“她去见了方丈,方丈与她说了什么?抑或见了别的什么人?”
“这里除了和尚还有什么人?”
“这里是皇寺,除了和尚,自然还有皇亲国戚。”
裴伽面色一凝:“明日我陪着她!看看是不是有旁人惊着她了。”
“爹娘说她亦是裴府的女儿,她却并不怎么与我们说话,只与你走得近。”裴霂突然道。
裴伽得意洋洋:“啊,那又如何?第一个知晓这秘密的便是我,自是我与她更亲近。”
裴伽得意完,又斜睨向弟弟:“你难不成还因此心生芥蒂?”
裴霂不答反问:“你从她口中问出那缠着她的麻烦是什么了吗?”
“……问不出。”
“爹也问不出。”裴霂顿了顿,“但可以合理地猜测。她不与我们过多接触,也许正是出自对麻烦的思量。”
裴伽走过去勾住他的肩:“你……能猜到?”
“明日一起吧。”裴霂道。
*
殷恒在悬空寺歇息了一晚,才准备离去。程念影便带着殷平出来送他。
而裴伽也要送自己的师兄弟们离开。他们护送一路,实在辛苦,岂能不亲自相送?
“不愧皇寺,寺中佛像规模远胜我们昔日所见。”小和尚感叹。
“是啊,尤其是木塑的几尊,尤为活灵活现。”
“师兄,我们走了。保重,若有事,只管再来信。”
与皇寺不同,这些和尚更有几分人间烟火气。
程念影转头盯着他们,盯得出神。
殷恒就站在对面,等了半晌,也没等到程念影开口说什么话。她似乎比二人头一回在路上相逢时更要少话了。
“莫忧心。”殷恒忍不住劝了一声。
程念影这才转回头:“嗯。”
“我似乎还没有好好谢过你,蔚阳一行,多亏你。你先前辨认出的墨和纸,也是后来定岑家罪的关键。待我此去,站稳脚跟,来日你也多个去处。”
读书万卷,却也觉话语干瘪。殷恒张嘴,又合上,最终没能说出更多的话。
“你当有耐心。”走时,父亲教导他。
“你若不能凭己立身,焉能使人舍丹朔郡王而择你?”
“我走了。”殷恒转身上马。
和尚们的身影很快一并消失在了山林间。
寺门重新合上。
程念影转过身,只见江指挥使站在不远处。
他顶着程念影的目光,缓缓走近。
裴伽想也不想挡在程念影面前:“阁下是?”
“我与她熟识,不曾想佛寺中再遇,正要说几句闲话,裴公子也要一起听?”
程念影伸手拨开裴伽:“我和他说几句话就来。”
裴伽“哦”了一声,跟着老二退到远处去。
“你是裴府的孩子?”江指挥使问完,便笑了下,“也难怪与秦氏女那样相似,冒名顶替都无人能辨出。”
“那秦氏女算是你的……表姐?”
“怎么还是不说话?”
江指挥使转过脸,这下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了丝丝寒意。
“你怎么从小到大都是这般,就不肯乖巧些?”
程念影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不动刀,不见血,当然不是放了她一马。当是另有所图。
她接不接声都不要紧,他总会说出他的目的。
江指挥使定住脚步,轻叹一声,倒显得耐心,他道:“你该敌视的,另有其人。”
“你从前就没想过,是谁买凶要杀秦氏女吗?”
“是傅翊。”
程念影攥了攥手指。
“他拢共定下了三次刺杀。”
“一次在大婚日,叫你得了空子假扮成郡王妃。
“一次在宫宴后,那日抓了大小董,他故意掐着时辰赶来,以傅翊的聪明,我想那时多半是他在试探你,又能英雄救美,叫你从此信任他。那日他审问大小董时的态度也极怪异,如今想来,是在吓你吧?
“最后一次在城外别庄,我却不知他为的什么?”
为的……程念影舔了下发干的唇。那时……是为的,吓住秦玉容不要换回来。
“你说,傅翊究竟是爱你,还是恨你?”
……
裴伽两兄弟站得远远,根本听不见说了什么。裴伽着急,便想走近些。
裴霂抓住他:“你看他服制配饰,似是军中高手。再近,会被发现。”
“我知道,只是我觉得此人,恐怕就是你猜的那个诱因!小禾就是见了他,才放不下心的!”
“连她都忌惮,你过去不是给人添盘菜?”裴霂抿唇,“要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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