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去，陆沉便已站在丹房门口，手中捏着一枚刚出炉的"清心丹"。丹药通体碧绿，表面隐约有云纹流转，却在他指尖微微颤动，似有不稳之象。
"又失败了。"他眉头紧锁，将丹药捏碎成粉末。
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几个穿着灰袍的低阶弟子正围在宗门公告栏前，脸上写满愤懑。
"这个月的任务量又加了？"一个瘦削的弟子声音发颤，"我连打坐的时间都快没了！"
"听说隔壁玄剑门已经开始实行'996福报制'了。"另一个弟子苦笑道，"咱们再不跟上，年底宗门评比又要垫底。"
陆沉走近时，正听见一个年轻弟子崩溃地喊："修仙修到连睡觉都是奢侈，这还叫修仙吗？"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弟子们这才注意到站在阴影中的陆沉，纷纷行礼："陆长老。"
陆沉没有回应，目光落在公告栏上新贴的玉简上。那是宗门最新颁布的《弟子修行效率提升方案》，密密麻麻的小字中，"每日炼丹任务增加三成""子时前不得回寝"等字眼格外刺目。
"这是谁的主意？"他声音低沉。
弟子们面面相觑，最后那个瘦削弟子鼓起勇气："是...是执事堂的决议。说...说是为了应对宗门财政危机。"
陆沉转身走向执事堂，青石板路上他的脚步声格外沉重。路过练功场时，他看到几十个弟子机械地重复着基础剑诀，每个人眼下都挂着浓重的青黑色。
执事堂内，几位执事正在激烈争论。
"必须再提高任务量！"一个满脸横肉的执事拍桌而起，"上个月丹药品相下降，就是因为弟子们不够努力！"
"可他们已经连续三个月没休息了..."年轻些的执事弱弱地反驳。
"休息？"横肉执事冷笑，"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当年祖师爷闭关百年不食人间烟火，现在的弟子连这点苦都吃不了？"
陆沉推门而入，争论声戛然而止。
"陆长老？"横肉执事脸上堆起假笑，"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来看看你们是怎么逼死宗门未来的。"陆沉径直走到桌前，拿起账册。
账册上的数字触目惊心：弟子伤病率上升五成，炼丹失败率翻倍，而最核心的指标——筑基成功率，却跌至历史最低。
"这就是你们要的效率？"陆沉将账册摔在桌上。
横肉执事脸色变了变："陆长老，您只管炼丹就好，管理的事..."
"我管定了。"陆沉打断他，"从今天起，废除所有额外任务，恢复弟子正常作息。"
执事们面面相觑。横肉执事涨红了脸："您这是要毁了宗门！没有足够的丹药产出，下个月我们连护山大阵的灵石都付不起！"
"那就想办法提高效率，而不是压榨弟子。"陆沉冷冷道，"明天这个时候，我要看到新的方案。"
离开执事堂，陆沉没有回丹房，而是转向弟子居所。他想亲眼看看弟子们的真实状况。
推开一间普通弟子宿舍的门，霉味扑面而来。八张简陋的木床上，被褥凌乱地堆着，几个弟子横七竖八地躺着，连有人进来都没察觉。
角落里，一个年轻弟子正在偷偷抹眼泪，看到陆沉吓得跳了起来。
"长...长老！"
陆沉示意他不必惊慌："为何哭泣？"
弟子犹豫片刻，终于崩溃道："我...我实在撑不住了。白天炼丹，晚上练剑，梦里都在背心法...可修为不进反退，昨天连最简单的火球术都使不出来了..."
陆沉注意到弟子手腕上密密麻麻的针眼——那是过度服用提神丹药的痕迹。
"你叫什么名字？"
"弟子...弟子林小凡。"
陆沉点点头，突然伸手搭上林小凡的脉搏。灵力探查下，他发现这年轻弟子体内灵力紊乱，经脉多处郁结——典型的过劳症状。
"多久没好好睡一觉了？"
林小凡茫然地摇头："记不清了...大概三个月？每次刚躺下，执事就敲门说有紧急任务..."
陆沉胸口一阵发闷。他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曾为突破丹道瓶颈废寝忘食，但那是因为热爱，而非被迫。
"收拾东西。"他突然说。
"什...什么？"
"搬到我丹房旁的侧室去。"陆沉转身向外走，"从今天起，你跟我学炼丹。"
林小凡呆立在原地，直到陆沉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才如梦初醒地开始收拾自己少得可怜的行李。
傍晚时分，陆沉站在宗门最高的观星台上，俯瞰整个青云宗。夕阳将连绵的殿宇染成血色，本该是弟子们晚课的时间，却看不到几个身影——大多数人都在丹房、炼器室或药田里拼命赶工。
"好一幅末日景象。"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
陆沉没有回头："苏姑娘来得正好。"
一袭紫衣的苏璃走到他身旁，发间银饰在夕阳下闪闪发亮。这位突然出现在宗门的神秘女子，自称是来自远方的商会代表，却对修仙界了如指掌。
"听说陆长老大发雷霆，要改革宗门制度？"她唇角微扬。
"消息倒是灵通。"
苏璃轻笑："整个宗门都在议论。有人说您是救世主，也有人说..."她故意停顿，"您这是要加速宗门灭亡。"
陆沉终于转头看她："你怎么看？"
"我？"苏璃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只知道，疲惫的农夫种不出好庄稼，透支的矿工挖不出富矿脉。修仙...也不例外。"
她指向远处灯火通明的丹房："看看那里，本该是最需要专注的地方，现在却像个凡间的血汗作坊。"
陆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透过窗户，能看到弟子们麻木地重复着炼丹动作，有人甚至站着打起了瞌睡。
"你有什么建议？"他问。
苏璃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天工开物》中说'欲速则不达'，凡人都懂的道理，修仙者反而忘了。"
她展开竹简，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生产组织的优化方案："我在各地商会见过太多类似情况。压榨从来不是解决之道，效率才是。"
陆沉接过竹简，越看眉头舒展得越开。这些方案将弟子分成不同班组，实行轮休制，甚至引入了"绩效奖励"的概念——优秀弟子可以获得额外修炼资源，而非单纯增加任务量。
"这...确实比我们现在的做法高明。"他不得不承认。
苏璃微笑："明日执事堂会议，我能否有幸旁听？"
陆沉刚要答应，突然警觉地看了她一眼："你为何如此热心宗门事务？"
"商人逐利，天经地义。"苏璃坦然迎上他的目光，"青云宗若能度过危机，对我们商会也是好事一桩。"
她的话无可挑剔，但陆沉总觉得那双含笑的眼睛背后藏着什么。不过眼下，他更需要解决宗门的内卷危机。
"明日辰时，执事堂见。"
当夜，陆沉在丹房挑灯研读苏璃给的方案，不时做些修改。林小凡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整理药材，时不时偷瞄这位突然收自己为徒的长老。
"师...师父。"他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您真的要和执事堂对着干吗？"
陆沉头也不抬："不是对着干，是救宗门。"
"可大家都说...说宗门现在需要的是更多丹药，而不是..."
"更多休息？"陆沉放下笔，"小凡，你炼丹时最怕什么？"
"分...分心？"
"正是。"陆沉点头，"一枚上品丹药的诞生，需要炼丹师全神贯注，将自身状态调整至最佳。现在的弟子们连站都站不稳，如何炼出好丹？"
他指向架子上几瓶成丹："这些都是近期的作品，你看看有何不同。"
林小凡小心地打开瓶塞，倒出丹药观察。很快，他发现了问题："这些丹药...灵力波动都不稳定，表面有细微裂痕。"
"因为炼制它们的人，心已经先一步裂了。"陆沉叹息，"明日之后，一切都会改变。"
窗外，月亮被乌云遮蔽，整个青云宗笼罩在一种诡异的静谧中。远处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不知是哪个过度劳累的弟子又在硬撑。
陆沉吹灭灯烛，黑暗中他的声音格外坚定："修仙不该是这样的。"
(https://www.biquya.cc/id188285/26550728.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