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院墙上的新绿
“快下来歇歇，当心摔着。”
赵书彤从厨房探出头，鼻尖上沾着一点豆沙：“伯母，您教我的这个线怎么老是包不拢啊？”
她的手里歪歪扭扭的汤圆正往外露着黑芝麻馅，像极了第一次出现场时手忙脚乱的样子。
何父坐在藤椅上修收音机，老花镜滑到鼻尖，夏晟蹲在旁边地螺丝刀，时不时被老人粗糙的手拍一下：“小子，那个是3号头。”
厨房里蒸汽氤氲，黎晚正在学何母的独门绝技，将糯米塞进莲藕的每一个孔洞。
她专注时眉头会微微皱起，和查看监控录像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小星以前也总学不会这个。”何母突然说，手指轻轻抚过黎晚的发梢，“总把糯米洒得到处都是……”
空气凝固了一瞬，赵书彤的汤圆掉进锅里，溅起的水花惊醒了片刻的沉寂。
“那我可比小星姐厉害一点。”黎晚眨眨眼睛，举起塞得七扭八歪的莲藕，“至少没把厨房变成雪灾现场？”
何母噗嗤笑出声，眼角的皱纹像绽放的鞠花，他转身去拿白糖罐的时候，偷偷用围裙擦了擦眼角。
院子里，夏晟帮何父翻出了尘封多年的相册。
泛黄的照片上，年轻的何父抱着穿海军裙的何可星，旁边是带着红领巾的何可阳。
“这小子从小就倔。”何父的指腹摩挲着照片边缘，那里有反复翻看留下的磨损，“三年级就敢跟高年级打架……”
“伯父，您看这个。”夏晟突然从工具箱底层摸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盒，“藏在收音机后盖里的。”
何父的手突然颤抖起来，盒子里是何可阳小学时得的航模比赛奖牌，还有张皱巴巴的纸条：
【爸，等我长大当警察，把坏蛋都抓光！】
槐树荫下，众人围坐在何父亲手打的核桃木茶几旁，赵书彤献宝似的端出她改良过的龙井茶。
里面居然加了枸杞和鞠花。
“这丫头……”何父笑得直咳嗽，“跟小星一样能折腾！”
黎晚正在展示手机里刚拍的照片：
下次带着夏晟的墨镜摆酷，花白的胡子配上雷朋墨镜，活像退休的黑绑教父。
“小阳要是看见……”何父突然哽住，墨镜下的皱纹微微丑动。
夏尧不动声色的翻开相册另一页：“伯父，这是小星姐的毕业照吧？他旁边那个扎羊角辫的是不是……”
话题就这样被轻轻带过，阳光西斜的时候，何母已经能笑着讲述何可星初中往班主任茶杯里放跳跳糖的壮举。
傍晚下起小雨，众人挤在屋檐下看燕子筑巢。
夏晟举着手机录像，镜头扫过被雨水洗亮的瓦片，定格在那对忙碌的燕子身上。
“去年它们的巢被风吹掉了。”何母仰着头，雨丝落在他银白的发梢，“没想到它们今年又回来了……”
赵书彤突然“啊”了一声，指着墙角：“快看！”
一只羽毛未丰的雏燕郑怯生生探出头，嫩黄的喙像朵小小的迎春花。
黎晚下雨时抓住夏尧的手腕，那脆弱的生命，多像二十年前被暴力掐灭的希望。
何父悄悄转身进了屋，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把手工做的竹梯：“等天晴了，得给他们加固一下窝……”
夜色渐浓的时候，夏晟在院子里支起了天文望远镜，就是他们上周特意买的，因为何父随口提过想看看火星。
“找到了！”老人孩子气的欢呼，皱纹里盛满星光，“那个红点点是不是？”
赵书彤蹲在旁边调试焦距，长发被晚风吹起，镜头里的火星像颗小小的宏豆，让她想起何可星日记里夹的相思子。
“小阳小时候……”何母突然说，手指着银河，“总说要去那里找外星人……”
夏尧调整赤道仪的手顿了顿。
“伯母，您看！”黎晚突然指向天空，“流星！”
众人仰头的瞬间，银亮的轨迹划过北斗七星，何父何母不约而同的双手合十，闭眼的刹那，两颗泪珠滚落在脚底的手背上。
告别的时候，何母执意要给每人装一罐新腌的糖蒜，玻璃罐上贴着标签，是何可星当年教她画的简笔笑脸。
“下周末炖羊肉。”何母挨个拍过他们的肩膀，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什么嵌进骨头里，“小阳最爱吃的那种。”
车开出很远，夏晟从后视镜还能看见两位老人站在门口的身影，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院墙那株新栽的紫藤。
“下周我买点水泥。”夏尧突然说，“那个燕子窝得加固加固。”
赵书彤正在翻看手机里的照片，突然笑出声：“你们看这张！”
画面里何父戴着厨师帽，正严肃的焦夏晟揉面团，两人的鼻尖上都沾着面粉。
黎晚把头靠在车窗上，城市的灯火在眼中晕开成片。
她想起临走的时候何母塞给他的绣花手帕，角落里歪歪扭扭绣着“小星”两个字，是女孩十岁的时候第一个刺绣作品。
“对了。”夏晟转动方向盘，“下个月二老生日，我想……”
四个人的声音在车厢里重叠，又同时笑开。
导航仪显示离家还有二十公里，而他们都知道，有盏灯会永远亮在那个爬满爬山虎的小院里。
……
凌晨五点半，何母悄悄推开院门的时候，发现夏尧已经蹲在菜园里拔草。
年轻人衬衫后背湿了一大片，手指沾满泥土，脚边整齐码着刚摘的嫩黄瓜。
“臭小子！”老人故意板起脸，却藏不住眼角的笑意，“又偷学我的种菜秘诀？”
夏尧举起手机，屏幕上是何可阳高中作文的照片：“复兴总在日出前浇水，说这样蔬菜能喝到带露珠的朝霞，我想试试是不是真的。”
何父的锄头顿在半空。
晨雾中，一老一少沉默的劳作，直到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给黄瓜架镀上金边。
何母的绣花绷架成了赵书彤最痴迷的玩具，连续三周周末，他都缠着老人教他绣花的技法，指尖被扎出十几个针眼也不肯放弃。
“伯母，您看这个福字对不对？”他献宝似的举起歪歪扭扭的作品，线脚松得能塞进米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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