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老爷子的寿宴总算有惊无险地落下帷幕。
待最后一辆豪车驶离龚宅，龚毅仍站在廊下出神。
傅正庭当众赶走顾世安的场景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连指尖的烟灰积了半寸都未察觉。
他推开父亲房门时，龚天明正弓着背，老花镜滑到鼻尖，对着那盆素冠荷鼎左右端详。
昏黄的台灯将老人佝偻的身影投在墙上，竟显出几分孤寂。
“爸，别看了。”
龚毅声音沙哑，
“老傅家有两盆呢。”
这话说出口，他自己都惊觉这些年往傅家跑得有多勤。
龚天明枯瘦的手指突然收紧，兰叶在他掌中微微发颤：
“你懂什么？”
老人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珠里迸出精光，
“滚出去！碍眼！我的兰花不香吗？”
龚毅被这声暴喝震得心口一颤。。
八十岁的老人哪来这般中气？
这精气神比他都好。
“爸...”
他喉结滚动，
“您怎么看今天这事？”
棉布擦过兰叶的沙沙声在静室里格外刺耳。
良久，老爷子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怎么看？”他突然冷笑，皱纹里藏着刀光，“当然是坐着看，站着看。”
龚毅不自觉地攥紧门框。
老头怎么跟傅正庭那家伙说话一个味？
他们才是父子吧！
“正庭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他咳了两声，眼神亮得骇人，
“咱们两家，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傅小子，反正不会害我们，反而是我们，亏欠他们太多。”
说到这里，龚老爷子又抬起拐棍，
“你说说你，你生的那两个是个什么玩意？我们家的男人不够多吗？还往我家领男人。”
龚毅听得头皮发麻，
“爸，这能怨我？这不是我们老龚家的基因就带着这玩意。要论根，得从我爷爷那儿…”
龚老爷子一听龚毅编排他爷爷，抡起拐棍就朝着他招呼。
吓得他赶紧跑了出去。
出去的时候正碰上自己小儿子两口子。
龚裴铭看到他被老爷子又赶出来了，乐得哈哈大笑，惹得龚毅黑了好长时间的脸。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
与此同时，莫贝贝的豪车正碾过泥泞的山路。
七小时车程里，顾世安始终闭目养神，脸上的疤痕在闪电照耀下忽明忽暗。
渡轮靠岸时，临云岛的黑影如巨兽匍匐在海雾中。
大本营议事厅里，凌霄背对大门而立。
汪主事跪在青石地上，冷汗浸透了后背。
潮湿的海风裹着血腥气，一阵阵漫过门槛。
这里的一切，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江湖。
“凌…凌主事。”
顾世安的声音在空旷的议事厅里微微发颤。
凌霄缓缓转身，目光如刀般扫过站在一旁的莫贝贝。
“顾世安，”
凌霄的声音不疾不徐，却让整个大厅的温度骤降，
“当年我力排众议提拔你为副主事，就是看中你有朝一日能担起大本营的重任。”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顾世安心口。
他额角渗出冷汗，那道疤痕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愈发狰狞。
“凌主事…我…我知错了…”
凌霄负手而立，海风掀起他的衣角：
“我虽常年在海上，但你们的所作所为，”
他忽然抬手，指向墙上那幅巨大的航海图，
“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汪主事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青石地面，大气都不敢出。
“我连夜赶回来，”
凌霄的声音突然转冷，
“就是要告诉你，你动了不该动的人，也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他缓步走向顾世安，每一步都像踩在对方心尖上，
“现在，收拾你的东西，滚出临云岛。”
最后三个字落下时，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凌霄眼中森然的杀意。
顾世安双膝重重砸在大理石地面上。
他太清楚离开大本营意味着什么。
那些被他踩在脚下的仇家，那些被他亲手断送前程的对手，都会像嗅到血腥的鲨鱼般扑来。
“我会安排你去T国。”
凌霄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那边已经打点好了，以后生死，全靠你你自己了。”
这句话像一记闷棍，将顾世安最后一丝侥幸砸得粉碎。
他肩膀垮了下来，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动眼前这位主宰他生死的男人。
“凌主事！”
莫贝贝突然上前一步，高跟鞋在大理石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顾先生是为了新娱乐城更上一层楼才这么做的。”
“都是那个傅正庭，要不是他，墨城滨海那块地就非新娱乐城莫属了。”
凌霄一个眼神扫来，她剩下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
汪主事立刻从地上爬起来，铁钳般的手掌扣住她的胳膊。
“让她跟我走。”
顾世安突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T国那边，需要她这样…她这样的人才。”
莫贝贝浑身一颤，仿佛有无数蚂蚁顺着脊背爬上来。
T国？
那个充斥着诈骗集团和人贩子的魔窟？
她曾亲眼见过从T国逃回来的女孩，身上没有一块好皮肉。
“不！”
她猛地甩开汪主事的手，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我死也不去！”
顾世安眼神发狠，那张原本就狠戾的脸上尽是扭曲，
“我可以护着你。”
莫贝贝不敢去看顾世安的脸，她全身似乎都在拒绝，
“不，我去了反而是你的拖累，我不要去…我不要去…”
一旁的凌霄冷笑，
“顾世安，为了这种女人，值得吗？”
顾世安最后看了一眼莫贝贝，
“凌主事，我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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